今晚蕴和是想住下的，可碧无坚持要他走。
扶生馆内住的人少，稍微有些修为的童郸还在昏迷之中，只剩下阮煜一个小仙侍候着。蕴和担心碧无体内再次出现灵力波动，伤害了她的身体。
可，谁也犟不过铁了心的碧无。
蕴和只能私下叮嘱了阮煜，如果有任何意外，立刻到问缘坞去告知他。
阮煜送客归来，看碧无闭眼休整，便无言开始整理屋内的狼藉，动作极轻。
“他走了？”碧无问，声音如游烟，飘入空中便捉摸不透。
阮煜动作一滞，木讷地点了点头，“是，将军已经走了。”
“那就好，”碧无慢慢张开了眼睛，睫毛卷翘，瞳孔晶莹却缺了些神采，她右手五指微微握了一下，天玑炎便出现在了手掌上，“你收拾着吧，我出去一趟。”
阮煜直起腰，看她已经扶着床边站起来，衣领微微斜在肩头，身形单薄，小腹却隆出小山状，“我跟您一块去吧。”
“不用，带着你反而是个累赘。”
碧无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葱段般的手指抬到脖颈处简单整理了一样衣裳，“你留下，好好照顾童郸。我出去的事情无比要保密，即便是灵巅那边都不能通知。”
“那您出去多久，何时回来？”
“婚期之前，必定归来。”
碧无话音刚落，仙身便化为了一连串的绿叶，随风飘过展开的纸窗，飞向不知名的地方。
阮煜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又沉沉叹了一口气。前几天他特意到集市上买了些走地鸡，想着要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精进的厨艺，却没想到上仙又出门去了。
他还记得自己刚来扶生馆时，碧无还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逍遥散仙，臭脾气名声在外，闲日里最重要的两件事便是看诊与听书。城南鲜炒的瓜子，一日买来三斤都不够，胖老板可是记着扶生馆有位松鼠变作的郎中。
如今，扶生馆却闲置了下来。对着偌大的空房子，阮煜时常觉得寂寥。
妙雾山。
碧无遥遥便看见了围绕着这一处仙山的层层仙雾，白茫茫的浮云遮住视野，稍稍凝神便能听到白鹤的嘶鸣。碧无记得财神豢养这畜生时，它还是个巴掌大的毛茸茸，声音似铃铛一般好听。没想到如今这叫声竟然如此难听，看来财神是念在情分上才没将它赶走。
告知自己来妙雾山，这本来不是什么非要隐藏的秘密，碧无只是不满蕴和对自己的掌控欲，这次勒令阮煜务必保密。
碧无落在妙雾山的入口，石碑上蔓延着红绿交错的爬山虎，空气十分湿润，仙雾似蛇般游走在地面上，但却在碧无脚边乖乖绕开。
往前穿过几处竹林，碧无的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座石色凉亭，迷蒙中恰有一个人影坐在里面。
“故弄玄虚。”
碧无低声骂了一句。
但那人耳力灵敏，抬手散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白雾，对着碧无抚须笑了起来，“稀客稀客。”
“许久不来你的妙雾山，本以为变了些样子。结果我却发现，除了那白鹤的鸣叫越发难听外，这里竟然丝毫没有改变。”碧无不疾不徐地走入凉亭，在他的对面坐下。
财神挑了挑眉，“你那扶生馆倒是一日一模样，令人艳羡。”
“艳羡？我倒乐得被九重天上的神官们抛之脑后。”
“你如今是下月便要成婚的大忙人，今日到妙雾山来是为了什么事？”财神还是比较了解碧无为人的，上次她亲自拜访妙雾山还是为了与龙烨霖的婚事。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碧无弯了弯嘴角，抬手向他指了指自己的小腹，“为了这两个小家伙。”
“两个？双胞胎？”财神微微长大眼睛，很吃惊。
碧无点了点头，“对，两个，一儿一女。”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今日来怕不是来为两个孩子讨礼物的吧？莫要这么着急吧，等他们出世，我自然要拿出最好的礼品来。”
财神并非天族人，碍于天规天律无法婚配，坐观凡间红尘多年，对孩子总是喜欢地紧。尤其是想到马上会看到小碧无和小蕴和，他心里便高兴极了。想想，一个小机灵，一个小正经，肯定有意思极了。
如碧无所想，所有人都比她自己要高兴。
财神说罢见碧无脸色并不好看，立即明白她有别的事情，微微颌首，“到底怎么了？”
“我听说白露是因为被磐曦弓的羽箭射死的。”
“白露是谁？”财神闹不懂她在说什么。
“斩东风的妻子。”
财神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你是找回了自己的记忆。”
“不然怎么会来找你，”碧无将天玑炎放到石桌上，“现下我们可以将神器交换回来了，省得回头帝君盘问起来你顶罪。”
财神拿起天玑炎来回看了看，突然蹙眉，“你使用了天玑炎？”
“对。”
“不可能，你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启动天玑炎。”财神一口否认她的话。
碧无不解，“难不成启动天玑炎还要有特定的咒语不成？”
“当然。当时我将天玑炎交给你的时候并没有教给你咒语，你又如何使用？碧无，到底是谁使用了天玑炎，你老实交代。”
“这事你就别问了。”
财神差点被她气得跳脚，显然这傻姑娘根本不晓得天玑炎的珍贵，“这天玑炎自创造时便设下三道法力，使用三次后便炸裂成碎片。帝君当时将天玑炎交予我时只剩下两次机会，命我务必要在三界万分危急时才可使用，现在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原来使用天玑炎是有特定咒语的，碧无这才知道这一秘诀。但......若是如此，白露一介女鬼，又是如何知晓天玑炎的咒语呢？
只恐怕，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是无从知道了。
碧无长吁了一口气，眼神躲闪财神追问的目光，“我还没质问你为何将磐曦弓借给灵昭真人那个糟老头子呢，你还问我？！”
“我如何不能问你？排起辈分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叔呢。”
“你这是用自己的辈分来压我？”
财神气噎，反应过来自己险些要被碧无拐了话题。他是又气又无奈，抬手将凉亭外的仙雾都散开，翘着胡子冲那咿咿呀呀不停的白鹤喊道，“畜生，给我过来！”
本来正在凉亭旁的水池里洗脚的白鹤吓得羽毛掉了两只，拍着翅膀朝两位仙人飞来，快靠近时化为白衣人形。
白鹤化为人形，引得碧无挑了挑眉头。
“上神。”
“去给我拿些凉茶来，润润喉。”
“是。”
白鹤拱了拱手，遵命飞向了妙雾山中财神的仙府。
碧无支着下巴，目光却粘着白鹤飞了出去，“没想到这小畜生居然长得这么好看，这是男大十八变。”
“哼，到底也是个小畜生。”
“你原先不是挺喜欢他的吗？现在态度又这么差，你这老头子的脾气也忒差了。”
财神缓了缓自己的表情，此时白鹤已经从仙府回来，手中稳稳端着褐色托盘。他先为财神倒了一杯酸梅汤，而后又在碧无的面前放了一盘粉糯的糕点，介绍道：“上仙，这是小厨房做的糯米奶糕，对孕妇的身体非常好。”
“你还知道这个？”碧无有些惊讶。
财神冷哼一声，“还不是为了一个凡间的女子。”
碧无又挑眉，好奇地看向白鹤，见他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眸，“说来听听，若你家上神不通人情，我便仗义替你做主。”
凄美人妖恋，这可是碧无最喜欢的志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