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阿紫苦笑,“其实即便今生的我丰衣足食,只怕也不比以前有多开心。”
是这样的。
“人有四世轮回,第一世播种,第二世灌溉,第三世结果,第四世收获。上一世你吃不饱穿不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这一世你拥有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你却发现这些并不能填满你的快乐,对吗?”
阿紫不知道对不对,似乎又无法反驳他的话。
恰时,一阵微风垂落了树梢上的叶子,飘摇着落在阿紫的手掌上。她被勾起无限感怀,鼻尖又有些酸,“我曾近也是快乐的,只不过现在不快乐而已。神仙大人,你说我的孩子会平安出生吗?”
她居然用“神仙大人”来称呼白鹤。
白鹤恍然地点了点头,“会的,一定会平安出生的。”
“那就好,”阿紫将手轻轻抚在自己的小腹上,温柔莞尔,“那就好,这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希望了。”
“秦风对你如此恶劣,你为何不离开他呢?”白鹤从秦风的口中知晓阿紫父亲应当是一位位高权重的重臣,这样显赫的家族应该是不允许女儿在夫家如此受气的,但阿紫却没有离开秦府,反而拖着疲惫的身体来操持家务。
阿紫眨了眨眼睛,觉得他问的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秦风本性不坏。”
“但他并不珍惜你。”
“为了保住秦家,我特意去求了我父亲,这才换来如今苟延残喘的家业。我本以为我替他守住了这个家,他对我的态度会好一些,却没想到他更加生气了。我能如何,又该如何,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自己忧愁的现状,白鹤是不理解的。在他看来,遇到困境就应该逆流而上,奋力去搏过才清楚到底值不值得。
阿紫纵容秦风恩将仇报,最后只能招来杀生之祸,成为厌弃之妇。
白鹤知道自己不该出言,阿紫也是个从小习得伦理道德的姑娘,偏偏如今看着她憨傻盼着孩子出生能换来秦风的真心,他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他永远都不会爱你的。”
阿紫身形一滞,虽然自己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可现在听白鹤将真相说出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好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她一时之间羞愧难当,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的话。
白鹤从她手里拿过那片叶子,攥紧,将其化为尘雾。
阿紫怔怔看着他的动作,“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只是不想看你悔恨一生,行至穷巷,不如及时回头,尚有来路可归。”
“你要我离开秦府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阿紫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已经嫁入秦府,除非秦风赐我休书,否则我父亲是不会将我接回家的。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有些事情实在是身不由己,即便是你天神下凡,也改变不了什么。”
白鹤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劝说下去了。
白鹤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谈论的人。
他将这个故事说给了财神听,恰逢财神正品着白鹤新研制出来的烹汤。他听后先是无声笑了一会儿,抬起食指虚点了点白鹤,“你这畜生竟也为了凡间尘事忧心?”
“没有,我只是闲来无事看到了这样一件趣事而已。”白鹤连忙解释。
财神睨了他一样,并不相信他的话,“那真是有意思极了,方才长绮也来问我这件事,说是如何拯救一位痴情男子。”
“长绮?”白鹤紧紧蹙眉,“您跟她说了什么?”
“她问得坚决,我也不好意思不回答。反正,即便是我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会问别的族人。索性,我就说了。”
“您怎么说的。”
财神见他这么紧张,愣是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悠悠开口,“以命换命。”
“以谁的命?”
“这我哪里知道,我只是将记录招魂的书籍给了她。也挺好,正好让她多读些书。”财神将碗里快要凉下来的汤喝尽,递给白鹤,示意他再为自己盛一碗。
白鹤从前是听闻过这个招魂之术的,要用一条鲜活的人命来与阎府交换,在此过程中,施法者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成功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财神向来是不怎么谨慎的,办事极其随心所欲,将那书随手给了长绮,估计也是没想过长绮真的会实施。
白鹤没有为财神填满汤,而是赶回了烽烟美人。
果然,长绮已经将阿紫绑了起来。
阿紫四肢被白绫紧紧缚住,被挂在两个柱子之间,她见到白鹤闯进来有些惊讶。随即,她赶快开口,“神仙大人,你快走,这里危险。”
她还不知道自己才是处于危险中的人。
白鹤当然没有离开,他径直走到了长绮身后,看她正封印着那个落水女子的衣物。他狠狠拉住长绮的胳膊,将她转向自己,“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
“这是违背天理的事情。”
“我知道。”
长绮当然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反而对白鹤犹犹豫豫的态度有些疑惑,“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不觉得秦风很可怜吗?如果不是阿紫,他一定能迎娶自己最心爱的人的。”
“长绮姑娘,我不知道秦风对你说了什么,让你有了想取我性命的想法。但请你听我说几句,秦风当年爱上的那个女子其实是秦楼楚馆的一位歌姬,即便没有我,他也不会迎娶那位姑娘。”
“歌姬如何?难道歌姬就一定要被人厌弃吗?”长绮敏感地蹙了眉头。
阿紫无奈,“我并不是在说那歌姬如何如何。秦风本就是个滥情的书生,他想为那女子赎身,耐不过父母之命,这才将我娶进秦家。那女子以为他是真心,却又被负心,一怒之下才跳江。我可怜她的身世,可到底不是我一手造成,我也身不由己。若你真的要娶我性命也无妨,只希望你能放过我腹中的胎儿。”
“我就是要用你腹中的胎儿来交换她的命。”
阿紫这才惊慌,她挣扎了两下无果,只能将目光转向白鹤,“白鹤,白鹤,请你保住我的孩子。纵然我们大人之间有爱恨情仇,可他却是无辜的,总不能生生断送了他的命吧。”
其实不必阿紫多言,白鹤也是要力保阿紫的性命的。
长绮也将目光转向白鹤,饶有兴致等着他开口,“说吧,你想要怎么说服我。从前,你都是跟在我身后,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支持的。”
“我早说过你不应该来凡世经营这么一家酒楼,可你偏偏不听,又天真听信凡人的一面之词,全然不顾事实真相。”
“她何尝不是一面之词?”长绮语气不善地顶回去,指着压在地面咒文上的铜碗,“法印我已设下,只要秦风将自己的血作为引子滴入,就能用那胎儿的命做交换。”
白鹤想去打翻铜碗,却被长绮出手束缚住身形,她面色更加不悦,“白鹤,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喜欢上这个女人了吗?”
“你别胡说八道。”
“方才你没赶来的时候,阿紫已经说过你与她前世便认识的事情。那好像是我们还不认识之前的事情吧?真是有意思呢。”
白鹤听出来,长绮这是吃醋了。堂堂五尾狐族的长公主,平时伶俐活泼,却在此时被自己的嫉妒冲昏了头脑。
也许,她并非是为了秦风感天动地的爱情,只是想发泄一下私欲。
他们两方互相挟持之际,秦风换了一身翠色衣袍走了进来,他满面欢喜,一直跑到那铜碗前。他从始至终没有看阿紫,仿佛看她一眼都会反胃。
“秦风,你真的要用你儿子的性命来换那歌姬的命吗?”阿紫大声质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