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钦抬手捏了捏比自己人生规划还要清晰的下颚线，一副侦探上身的姿态，“你是说，他把这画拿到这儿拍卖，是特意来捞钱的？”
[正是如此。]
脑子里突然回荡起了她的声音，他心一惊就要把头转去她的方向。
却又猛的意识到自己如果在刚问完方方海问题之后立马转头去看她，会显得很突兀，所以他偏了近十度之后，又硬生生把脑袋转去了方方海的方向。
他顺势拍了拍方方海的大腿侧，提醒他还没搭理自己，“问你话呢。”
只见方方海慢悠悠的转过来，回望着他的视线，虽是面无表情，但却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不是已经得到答案了吗？”
一瞬间，纪钦只觉自己的脑袋在这刻嗡地一声炸了开。
他整个人动都不敢动，就连眼珠子都未偏差半毫，错愕了足足有五秒，生了锈一般的脑袋才开始有反应。
看来，现在的方方海，是真的与任樾同频……
他真的已经不是原来的方方海了……
纪钦视线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心中的恐惧在须臾之间逐渐开始转为愤怒。
他一点点攥紧拳头，黑眸中的戾气也在一点点加剧。
可下一秒，手背上却覆上了一针冰凉，他听到她说：“先冷静。”
他不想冷静，他现在只想逼问面前的生物，他把自己的朋友弄去哪里了。
方方海瞥了一眼纪钦那看似毫无攻击力的拳头，平静的话语中却满是讥讽：“你无法伤我分毫，相信这点你也知道。”
纪钦紧咬牙关，拼命抑制住烧上心头的怒火，“我朋友在哪？”
只见方方海突然发出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笑，紧接着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纪钦跟着站起欲追，却被任樾一把拉住。
见他依旧没打消念头，还想起来，她索性用两只手按住了他的双肩，企图控制住就要失控的他。
可他不知从哪生出的蛮力，肩膀一侧直接躲掉了她对自己的束缚，起身快步追了出去。
任樾见状，无奈只好也跟着跑了出去，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也没顾上跟身侧两个熟人打声招呼。
身后的周远两口子对于三人的突然离席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下一件义卖品上。在他们这类人的眼中，利益永远在第一位。
纪钦一路追出来，离旋转门还差几步之遥，就看到了门外飞速驶过的一辆白色轿车，而那车上，正是戴着墨镜的方方海。
他大步跑出去，还想追，却被缓慢转动的旋转门止住了前行的步伐。他愤愤地捶了一拳如钢一般结实的玻璃，反馈回关节上的疼痛却没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追上来的她在身后轻拍着他的肩膀，希望能够给予到他些许安慰。
“你不该这么冲动……”很容易因此丢了性命。
她深知，现在不管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听得进去。
他的视线死死盯着早就扬长而去，没了踪影的道路尽头，紧咬着的牙关到现在都未能松开。
‘你不是已经得到答案了吗？’……
这句话如魔咒一般回荡在他的脑海间，之前对他的种种猜测，到底也只是猜测，可现在……
他这才真正有了失去方方海的实感。
他放下抵在玻璃门上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门。
“他为什么不继续隐藏下去？为什么突然……”现在的他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她垂眸，似在思考，当她再抬眼，眼底的犹豫已经消失，“可能，要有事情发生了。”
其实在自己的同族表明身份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出来了，她只是不想再将他牵扯进更黑暗的深渊。
可是，这关系到他挚友的存亡。权衡利弊之后，她认为，在这件事上，自己不该对他有任何隐瞒，他有权知道。
听罢，他只觉有一股气顶在喉咙下不去，似哽咽。
“我朋友……还活着吧？”
她没有对此作出回答，就像手术前当被询问到病人是否能够百分之百存活下来的医生。这个希望，她不敢给出去。
面对着这般反应的她，他更加无助了。
在她缄口不言的这短短几秒钟里，他甚至想到了方方海的父母，他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该怎么给予他们那可能根本就于事无补的安慰。
尽管眼下没有什么话语能够让他重新振作起精神，但无法做到感同身受的她还是想做点什么。
她言语轻盈，小心翼翼地不敢大声，“你们人类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凡事要往好处想。”
一直垂眸向着地面的他突然抬头，目光恳切地望向她，“你可以带我瞬移到他的车上吗？”
她对此非但没有觉得意外，反倒是一脸真挚地问他下一步：“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他噤了声。
她用着轻柔的语气又问，“是准备揪他衣领质问他，还是想着一上车就狂打方向盘，然后大家一起归西呢？”
这回他依旧没能答上半个字，大抵是意识到了自己先前说的话有多无厘头。
是啊，就算她真的带我瞬移到了那辆车上，那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可笑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转过身面对他，抬起手来抓着他的臂膀，紧接着晃了晃示意他看自己。
虽然他听话的抬头与她对了视，但无精打采的他双目实在是无神空洞得有些吓人，不知何时起变得苍白的脸色，就像是受病魔折磨了许久的将死之人。
“你先别这副德行，事态还没有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万念俱灰的他摇了摇头，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做着无声的呐喊，“可我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难题……”
话音刚落，他就挣开了她的双手。
“我们先回车上吧。”她将手覆上他的后背，轻轻施力推了推他，“我再试一试。”
他扭头看她，带着疑惑。
“联系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