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事发生在几个月前,许鸥一定会通过沈海来查76号的私仓。
但此时她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朝鲜光复军。
光复军虽在上海没有多少人,可日军中的朝鲜人却非常多。表面看起来他们中日两头都不靠,但正因如此,他们与两面的关系都不错。那些朝鲜伪军,既能帮着日本人管理治安打探情报,也能帮着76号走私贪污倒卖军需。
既然朝鲜伪军能渗透到光复军中,那光复军定能渗透入朝鲜伪军里。本来上海的朝鲜人就不多,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再喝上几杯酒,不一定能套出多少情报来。
相比之下,沈海只参与了汽车改装、拆卸,他不一定了解东西存在哪儿。而且,就算以后出了问题,连累光复军,总比连累罗冬雪一家要来的好。
拿定注意后,许鸥先去找了沈河。
下班后,许鸥借口不想回家,便跟着罗冬雪一起回家了。
沈家的人,这次再见许鸥,热情的不得了。就连一贯喜欢摆架子的沈家爸爸都亲自下厨,给许鸥做了道四喜烤麸。
饭后,许鸥一如既往的陪着众人聊了会儿天后,就推说不好回去太晚,起身告辞了。
沈河立刻也起身,自告奋勇的要去送许鸥。
本来孤男寡女的不是很合适,但沈家爸爸觉得沈河既然在周彬手下做事,那送送长官的太太也无妨。让沈河在许鸥面前多表现一下,说不定许鸥回家能在丈夫那里吹吹风,给沈河一些好处。
沈河笑眯眯的陪着许鸥出了门,还为等走到街口,沈河的脸就跨了下来。
“怎么了?”许鸥被他表情的骤变,吓了一跳。
“花雕不见了。”沈河的声音都在发抖。
“别担心,跟我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许鸥有些佩服沈河,从她进沈家家门到现在,两三个小时,沈河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就连一丝暗示都没有。
“我联系不到他了。之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就算他要消失一段时间,也会提前跟我打招呼。”沈河说道:“医院,他家里,还有几处我知道的安全点,我都去找过。”
“你怎么这么鲁莽。”许鸥有些紧张的向暗处望去:“如果他被捕了,有人在外面埋伏怎么办。”
“我观察过周围,这些地方都没人盯着。”沈河说道。
“那就好。看来花雕没被捕。他应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许鸥想起了组织在上海的新计划,不知要不要跟沈河说。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决定不提这件事:
“放心吧,花雕不会有事的。我们的情况,组织一直很清楚,如果花雕真出了什么事儿,组织一定会找我们询问的。”
“希望如此吧。”沈河一方面担心花雕,另一方面又信任花雕的能力,许鸥这番话让他不在那么焦躁:“找我有事吗?”
“你知道画像的事儿吗?”许鸥说的有些含混。虽然是沈河协助花雕除掉了汤池的叛徒,但许鸥不确定沈河也知道画像的事情。
“是汤池叛徒留下的那批画像吗?”沈河问道。
“我之前给花雕提供过画像的线索。不过我今天发现,之前的情报出现了一些疏漏。想告诉花雕一声。”许鸥并没有直接告诉沈河,自已想要亲自去调查画像。她要先探探沈河的口风,免得沈河拦着她。
“那么怎么办?现在联系不到花雕。我也没有渠道直接跟组织联系。要不,我们自已先调查一下?”没想到沈河比许鸥还积极:“如果能把画像销毁,也算是为组织减轻了负担。”
“走一步,看一步吧。”许鸥目前想的,只是确定画像的位置,销毁画像的事儿还是交给其他同志来做更加稳妥:“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查找画像的下落。其他的,等找到再说。”
“你有具体的方向吗?”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画像应是放在76号的私仓里。”许鸥答道。
“那我现在就回去,找我大哥想办法打听。”
“这件事不要把沈海哥牵扯进来。我另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还记得五宝大厦的事儿吗?”
“记得。”
“那次事情,让光复军欠了我一个人情。现在是讨回来的时候了。”许鸥说道:“明早,你陪我去个地方。”
许鸥说的这个地方就是苏州河畔的静雅茶室。
也是赶巧了,这天正是六月初三。狐狸眼在静雅茶室露面的时候。
不过这静雅茶室,名字里虽然带了一个茶子,里面确实有茶卖,可却不是个喝茶的茶馆。
静雅茶室是一间青楼。一间高级的青楼。
静雅茶室这种地方,大早上贸贸然去找人,她跟沈河怕是连门都进不去。她需要一个引路人,一个能递上帖子,敲开静雅茶室大门的人。
除了周彬,许鸥想不到其他人选。
只是要如何跟周彬开这个口呢?
如果周彬非要知道其中缘由,她要怎么解释呢?话要说到七分真,才能骗过周彬。
许鸥打了一路腹稿,没想到回到周公馆却扑了个空。
原来周彬见她不回家,便也出去应酬了。
许鸥等到凌晨一点,才等回喝的醉醺醺的周彬。
“这一身香烟香水味儿,你这莫不是应酬到了哪间窑子里?”许鸥一面耐心服侍着周彬,一面探着周彬的口风。
“都畏惧许鹤,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叫我去那种地方。不过应酬场合嘛,避免不了有一些欢场女子。”周彬口齿不清的说道。
“看来没跟我结婚之前,你常去啊!”许鸥说道。
“吃醋了?还是有什么事儿?”周彬口齿虽不清楚,但脑子却还清楚。
“是这样的。之前我们不是出了个叛徒吗?后来组织把他除掉了。”许鸥轻声说道:“有传闻,他跟一个茶室里的姨娘有瓜葛。组织怕他有什么东西放在那女人那,让我去打探一下。可这茶室我也进不去啊。”
“那间?”
“苏州河畔的静雅茶室。”
“哦,听过,一个不入流的去处。怪不得里面的娘姨能看上一个小瘪三。”
“听你这话,你去过?”
“算是吧。被人硬拉过去一次。”周彬睁开眼睛似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许鸥:“你拿我的名片,说找荷月姑娘。”
“多谢了。”
“别空着手去。”
“哎。”许鸥叹了口气:“攒了好几个月薪水,明天一朝花尽啊!”
“你明早拿我的私章去趟银行吧,多取一些出来。”周彬说道:“再有几天你就要走了,路上多带些钱总是好的。”
周彬的话让许鸥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周彬是如何把极致的温柔与极致的残忍集于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