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我舅从我姥爷那边听说了这件事以后,给我妈写了一封很长的信。那时候还没有qq和微信之类的,打电话国际长途也非常贵。
舅舅写这封信的目的,是建议我妈妈跟他一样去日本留学。在那封国际信封装着的厚厚的信里,我舅舅仔细陈述了与在国内读其他学校进修相比,去日本读书的一二三四项优势。又在信里给她附上几封日本学校的招生简章,以及他对这几家学校所作的详细比较。
舅舅的信,让我妈妈方真真陷入了更深的纠结,晚上下班回到家,她跟我爸聊起这件事。方真真说:“晓峰又提出让我去日本读书的建议了。”
王彬说:“嗯,他上次回国时也跟我聊过,他的建议是,你先去落好脚,然后我也过去,带美璟一起过去。晓峰说日本那边对读书的年龄没有太多的限制,读下来文凭以后,在那里找工作也不需要等分配托关系什么的,全凭自己实力。实力越强,过的就越好。”原来,在我舅舅去日本读书不久,他就强烈建议我爸我妈也出国读书。为了一张文凭是一方面,在另一个国度的所见所想,都会化作日后的阅历和眼界,这是多少时间和金钱都换不来的。不过那时候我爸我妈的事业都正在劲头上,舅舅的建议自然没被采纳。现在却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方真真说:“我怎么听着,这事儿这么遥远呢。”
王彬说:“我倒觉得,这未必不是一条路。虽然眼下燕东一切都好,但我总觉得这种欣欣向荣,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不说别的,委托我们设计院做设计的一些单位,有的楼都盖好了,设计款却到现在都没有结呢。大家都是市里的单位,如果不是因为账上实在没钱,不会拖欠我们。文杰也对我说,他们厂的三角债问题也越来越严重。我担心这样下去,恐怕要出大乱子。”
方真真问:“可是,如果我真的去了日本,美璟那么小,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王彬说:“反正现在她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都退休了,两家老人都有精力帮我一起照顾美璟,问题不大。”
方真真又问:“房子呢?我要是去了日本,招待所分给我的房子,可该要收回了。”
王彬说:“房子的事你别担心。我跟单位申请的房子,我再想办法推进推进。他们不把房子分给我这个设计院最年轻的高工,却先分给我们隔壁办公室那个院长的小舅子,本来就不合理。再不行,如果这套房子被招待所收回了,大不了我带美璟再回我爸妈家住两年呗。”
那一晚,我爸我妈辗转反侧,两个人谁都没有睡好,他们反复思忖着前途、孩子、房子、钱,不时偶尔又交谈几句;而我,则在一旁的小床上睡得跟个小猪一样香。小朋友的世界里,似乎从来就没有任何隔夜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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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高燕霞阿姨当上所长后对我来说有什么影响的话,那就是招待所的舅舅阿姨们,一下子把对我超级宠爱的关心转移到了洋洋姐身上,而对我不那么关注了。我有新背会的唐诗,他们也只会敷衍地夸几句“挺好,不错”,然后就忙着逗洋洋姐去了。
突然间,我从市政府招待所的小焦点变成了不被重视的孩子,心里的落差自然是有的,尤其是刚好这个时候,我发现锦林舅舅不见了;小红阿姨也是每天在外面忙着跑销售,再没空悄悄带我溜去地下商场的冷食宫吃蛋筒冰淇淋了。而阿明舅舅对我的关心是周期性的,生意淡季的时候,他有的是时间陪着周小红阿姨带我一起玩一起吃;旺季的时候,他就也不见踪影了。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生意的淡季还是旺季,只是感觉突然间,这两个舅舅一个阿姨都不见踪影了!他们都在忙什么呢?大人的世界,可真是难以理解。
后来我才知道,孙锦林舅舅那时已经去了深圳;而前台的保安小李舅舅,其实一直都跟孙锦林有书信联系。
小李是那种平时话不多,但很能给人信任感安全感的人。当初孙锦林离开招待所前,唯一拜托的人就是小李。孙锦林拜托小李暗中替他关照周小红,如果再有大刘欺负周小红的那种事,他要挺身而出。
其实现在的周小红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的女孩子了,她不再怯生生的,也有对不合理说不的勇气。而小李,即便孙锦林不说,看到前台任何一个人被人欺负,他都会挺身而出。但小李还是答应孙锦林,为的,就是让孙锦林放心。
差点忘了说了,原本瘦削颀长的小李舅舅,在从招待所后门调到大堂后,就开始用业余时间练肌肉块。小李舅舅本来就高,现在练了一身腱子肉后,壮得像个打手似的,想为谁挺身而出都毫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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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政府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