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耿博比我矮半头,瘦瘦小小的,不要说在我被人欺负时帮我了,恐怕我还要在更多的场景下起到保护他的作用。不过他的事我也很少管,大家本来就不熟,况且我其实也跟其他同学一样挺怕他爸的,哪怕他爸已经进去了。爸爸妈妈从来不让我以一个人的过去来评判一个人,比如不能说一个蹲过大牢的人就是坏人。可我心里想着,耿博他爸都二进宫了,这还能是好人?!而作为老耿儿子的耿博会不会以后也跟他爸一样?带着这样没有理由和逻辑的愚蠢偏见,我也不自觉地跟耿博保持着距离,哪怕我们同为被孤立的群体。
我不知道是因为不屑跟我们这些庸人说话,还是他爸进去的事情对他造成了心理影响,总之,原本就沉默寡言的耿博,在转到我们班以后,话变的更少了。每天陪伴他的,似乎只有书本。而耿博也确实很厉害,在经过了几次前期的考试排到我们班十几名之后,他的成绩很快奋起直追,还没有到冬天,他的成绩已经稳定排在我们班前五。我们班同学因此而有人愿意与他交朋友了么?并没有,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学习怪物’。现在想想,到底是谁促成了这些人小小年纪就满怀恶意呢?
与耿博不同,我的成绩一直在班里中等偏下,而且不久之后还会因为一件事而变得更差。那件让我成绩变得更差的事情,还是因为那个爱收礼的女班主任孙霞。
暑假过后,我的文具盒里多了几只妈妈从日本给我带回来的自动铅笔,它们精美可爱,按动按钮吐铅的时候声音清脆好听。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小偷这种可怕的物种,也不知道一些人会因为觉得别人的东西好而必须要偷来,哪怕那些人还是小朋友。
开学不到两个月,我的自动铅笔从几支变成了仅剩两支,而同桌李俊的文具盒里则多了几只跟我丢失的笔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动铅笔。我问他,他说:“这是我妈给我买的,兴你买就不兴我买啊!”
又过了几天,仅剩的两支自动铅笔又丢了一支,毫无意外的,李俊手里又多了一支跟我的笔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动铅笔。对于最后那仅剩的一支笔,我真的舍不得它再丢了,于是有一天回家后,我将写了我名字的贴纸贴在了笔管内部。
在一次做了课间操回来之后,最后那一支笔不见了,而下午我就在李俊的手上看到了它。这次我真的生气了,抓过那支笔说道:“这是我的笔,是你偷的!”
李俊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凭什么说是你的?!你抢我东西,我告诉老师!”
孙霞应声而来,李俊迅速向她告状,而她甚至都没听我解释就对我大声呵斥道:“那是李俊的笔,王美璟你快还给他!是不是平时没有你妈在你身边管教你,你竟然学会抢同学东西了!”
我被她的话气哭了,愤怒地拔掉笔尾的金属盖,那被我写了名字的贴纸一下子就露了出来,我说:“我早做记号了,这就是我的!李俊还偷了我好几支其他的笔。你收了他爸他妈的礼,就什么都向着他!”
被我揭穿真相的孙霞气急败坏:“王美璟,你胡说八道,你,现在就给我去教室外罚站!晚上叫你爸过来!”
从那之后,每到孙霞上语文课,我看到她就觉得恶心,语文成绩自然迅速一落千丈。忙着上班和赚外快的我爸根本不知道我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他只以为我是因为天天喜欢调皮捣蛋才耽误了学习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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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中,冶金工业部与市政府,在招待所签订了联合办学协议。接下来将要有很多定向培养的人才去清北大学接受教育,一切看起来蒸蒸日上。
只有周小红注意到,冬至已近,招待所门口等客的红色出租车少了,却不时零星站着两个举着'刮大白'和‘铺地板’白牌子的拉灵活的人。周小红在一次从外面跑完销售回招待所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跟大堂的保安小李打听了一下:“这些人怎么好像突然冒出来的,大冬天的在这等活儿,该多冷啊?!”
小李摇摇头,叹了口气说:“红姐,我跟他们先聊过几句,听说他们是合金厂下岗的工人,没分到多少钱,自然也就没本钱做些小买卖,只能出卖一身力气。不拉点灵活儿的话,好像冬天的取暖费都要交不起了。”
周小红听罢也是一声叹息,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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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政府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