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五月以来,再也没有人把一些奇奇怪怪的瓶子藏在衣服下神神秘秘地走进市政府招待所,而金启璋的长包房却依然客似云来,只是现在来找他的人,手里更多拿的是卷起来的画轴。好奇的老管问小白:“那些人来找老金头儿的人,拿的是字啊,还是画啊?”
小白回答:“画,准确点说,是当代画家的画。”
老管问:“啥意思?就是现在的人画的呗?那新的画有啥之前的呢?我听人家说过,别管你画的好不好,画家活着的时候画不值钱,除非那些画已经进了人民大会堂的。”
小白笑笑:“管师傅,你这都是哪来的老古董观点啊?活着的画家,画怎么就不值钱了?人家金叔说了,要‘市场化运作’,只要经过了‘市场化运作’,名不见经传的画家也会成为当红炸子鸡,前提是这画家真有水平。而金叔看过古董字画无数,一个画家有没有前途,他看了人家的画便知。”
老管不以为然:“啥‘市场化运作’啊?我就知道咱们市政府招待所一‘市场化运作’,咱们这些捧着铁饭碗在事业单位有编制的就一下子变成了不值钱的企业职工;餐厅一‘市场化运作’,原来接待办的财政补贴就拨不到我们这了,还要我们把场地租出去给人家干歌舞厅来自负盈亏,我看这‘市场化运作’可不是啥好东西。”
小白反驳老管:“咋不是好东西呢?人家那个总来看金叔的画家大忠大师,你知道人家画的一幅虎多少钱么?我听金叔说,他的画要是能上那些香港纽约的拍卖会,更是能拍出天价!”金启璋的预言是精准的,2016年我在北京的一个当代艺术秋季拍卖会上,看到一幅主题为老虎的工笔画被拍卖出了千万的价格,其作者,正是当年与金启璋交情极好的大忠大师。只是那时他的画到底是金启璋在运作,还是其他人操的盘,我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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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干燥少雨的春天快要过去了,我也进行着自己的收集。
我那时在忙着集喜之郎果冻的圆形抽奖卡,为了加快收集的速度,我甚至让赵泽明也买喜之郎果冻,然后厚颜无耻地把他的抽奖卡要走。赵泽明虽然痛快地把卡给我了,但还是向我好奇地问道:“你要这个卡干啥?,又不能吃。你要爱吃喜之郎的话,我把那些果冻也给你。”
我说:“我才不爱吃果冻。我买喜之郎,就是为了收集那些抽奖卡。据说,集齐了10种不同的图案就能去香港玩。我想去香港,想去看回归,想吃撒尿牛丸,还想坐一次天星小轮。”当时我是那么迫切地想靠这些抽奖卡去香港看回归,直到长大后当我成为了品牌管理者,才知道根据国内市场营销部门的风格,这种大奖是极难中到的。
赵泽明说:“哦,我爸上个月倒是刚去过香港了。”
我好奇地赵泽明:“赵大大去香港干什么?他不是在上海么?”
赵泽明一边认真地用一个格子手绢擦鼻涕,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我:“不知道,他跟我妈说,是跟陈叔叔去谈生意。”我是因为妈妈认识陈闵明,所以叫他舅舅;而赵泽明则是因为爸爸认识陈闵明,所以叫他叔叔。
的确,那年天气开始变热的时候,陈闵明的钢铁加工厂已经在赵文杰的协助下盖好了,紧接着,他们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四处去找客户。赵泽明口中的他爸去了香港,其实就是陈闵明赵文杰二人去香港进行业务拓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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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夏天到来之前,陈闵明已经开始着眼于以香港作为支点,去拓展海外市场。
现在,有了赵文杰的专业知识和管理手段,陈闵明在上海宝山码头旁的钢铁加工厂很快步入正轨,忙碌得有条不紊。而更擅长于跑销售的陈闵明见此,乐得把宝山码头的一部分业务也交给赵文杰管理。赵文杰本就感激陈闵明在当时自己最困难时伸出过援手,更感激他如此信任和器重自己,工作起来自然更加卖力。很快,在赵文杰的管理下,宝山码头的运作效率也上了一个大台阶。
身边有了一个如此好的得力助手,陈闵明自然希望赵文杰能更死心塌地地一直留在上海帮他。在两人一道从深圳回上海的飞机上,陈闵明试探性地问道:“赵哥,你有没有考虑过,把嫂子和小泽明也接到上海来?”
赵文杰说:“我倒是想啊,上海是大都市,赵泽明在这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可你嫂子在高校工作,这工作不是说转就能转的。”
陈闵明听到赵文杰的话很高兴:“赵哥,既然你想把他们接过来,那嫂子的工作,我想想办法!只是可能没有这么快,我也是在参加一些区里组织的活动时认识了些高校领导,我打听过,这类的工作调动,至少要提前一年想办法。”
赵文杰闻言又惊又喜:“闵明,你现在在上海的人脉都这么广了?谢谢您那么忙还想着我的事,我最希望的,就是跟他们娘俩团聚,而如果顾虹能来这边工作,不仅我们一家能够团聚,赵泽明更能有一个更好的教育环境!”赵文杰还是没有像陈闵明对自己说过的那样喊他‘阿明’。在人前,赵文杰恭恭敬敬地喊陈闵明为‘陈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则称呼他‘闵明’。陈闵明毕竟是自己的老板,赵文杰现在很注意自己对陈闵明该用的称呼和态度。他听闻陈闵明将高校调动工作的规则细节打听得这么细,就知道陈闵明是用心帮助想办法了的。
陈闵明笑笑:“也不是,但上海周边苏州昆山啊、嘉兴嘉善啊,我倒是交了些朋友,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过段时间我跑动跑动试试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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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政府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