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砀满脸阴鸷,这里可是长公主家门前,他们两人就这般挤兑自己?
“你们两个给我下来!”谢砀指着谢潇怒道。
“六弟,发这么大火做什么。”三人一同回眸看,竟然是二皇子过来了。
“二哥!”八皇子唤了声。
谢晋点点头,对着六皇子谢砀道:“六弟,今日可是长姐家的喜宴,莫要生事,叫人看笑话。”
谢砀的眼瞪了半晌,最后冷哼一声走了。
“二哥,今日朝会还未结束,你怎么也来了?”谢潇望向二皇子腰间的折扇有些不解,大冬天的扇什么扇子啊,热得慌?
谢晋笑眯眯道:“开年第一次朝会冗长繁杂,二哥一参加朝会就直打瞌睡,若是站着睡着了岂不是叫大臣们笑话,父皇的震怒我可顶不住。所以今日便早早就告假了,一同来看小外甥。”
“二哥,二嫂没来么?”八皇子又问了一声。
谢晋又道:“你二嫂被府中一些琐事绊住了,稍后就到。”
谢潇圆溜的肩膀被人揽住,二皇子谢晋在一旁不怀好意的笑道:“七弟,昨日伤着太子了没泡成御泉,你心中可是十分惋惜?改日哥哥给掌柜的交代一声清场,再约你去一次?”
别别别,千万别。
“七哥因为这件事还得罪了太子,这两日正因为这件事着急上火呢。”八皇子道。
谢潇如临大敌,僵着肩膀跺了跺脚道:“二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兄弟们之间一番嬉闹过后,正式来到长公主处。
长公主谢绮与太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当年姐弟两人一同受着冷遇,在明皇后与四皇子的衬托下显得孤立无援,当年议亲的时候还受了许多磨难,晚嫁了几年。
如今倒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亲弟弟太子已经回来了,家中的公婆高堂已经去世,婚后还不用面对纷杂的婆媳妯娌关系,就连驸马也是年纪轻轻就承袭了国公的爵位,可谓生活顺遂。
谢绮头上还裹着脆青纹抹额,刚出月子的她面相红润如绽放的花朵,散发出温柔而明媚的母性光辉。
谢潇与谢谦两人挤在一群命妇中看婴孩,小家伙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长姐,我可以抱一抱他么?”
“当然可以。”谢绮给奶娘示意,笑容温柔轻语如同春风拂过田野。
谢潇将男婴抱在怀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左转右转看个不停,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看到俊俏可爱的婴孩,谢潇的眼睛也愈发明亮闪耀起来,谢珏下朝赶赴荣国公府时,刚好看到了笑的满面红光的她。
年轻人束发而立,发丝如丝绸一般垂泄自肩胛两侧,她唇角弯弯,如瓷器一般白腻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光泽。
只是眼底那抹明亮柔和的笑意,与在东宫见到的时不同。
她在宫中的时候,一言一笑都是带着棱角的。
但抱着孩子的她,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参见太子殿下。”
许多人不曾熟识谢珏,但看那身玄黑色缂丝五爪龙纹袍服,以及腰间配授的犀金玉带便知是谁了。
谢潇回过神来的时候,身旁的人已经跪了一地。
她怀中还抱着婴孩,正欲行礼时谢珏却亲自过来虚扶了一把,“起吧。”
她还以为谢珏是扶自己不必多礼的,岂料,怀中的孩子却被人接了过去。
谢珏抱孩子的动作还有些生疏,只朝长公主谢绮笑道:“长姐好福气。”
谢绮看到亲弟弟时,眸中也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太子殿下归朝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命妇听说了这位正主还未娶亲时,大着胆子扯着自己家的闺女来行礼问安。
谢珏倒是来者不拒,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应付的绰绰有余。
有夫人暗暗介绍家世的,他叹一句‘好门第’;有妇人暗暗介绍闺仪诗书俱全的,他也十分给面的赞一句‘好教养’。
不过这只是许多皇室的宗亲命妇借着长辈之名前来搭讪嘘寒问暖罢了,大部分人还是恐于储君天威不敢上前的。
最后是谢绮令人都散去前院吃席,耳根子才清静下来。
内室中,孩子也被奶娘带了下去,谢绮亲手燃起一条迦南密香,药香穿透力极强,谢珏只闻了一会儿便浑身舒缓,犹如禅定。
“眨眼间,咱们姐弟已有三年未见,上次去探你的时候脸色还苍白的很,瘦得没个人形。如今见面倒如生龙活虎一般,治病祛毒的功夫还得是燕大夫。”
谢珏笑了一声:“我本命强劲,不易受到刑克,今后祛除了厄难,便只余好运。”
谢绮惊魂未定:“你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便别做那些凶险之事了。”
“母后已去,你是长姐唯一的亲人,我不求别的……”谢绮艰难咬着下唇,劝道:“就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谢珏眸底的寒凉惊起,半晌方才轻松一笑,道:“仇人还没死呢,我怎会死。”
谢绮心中勾起了经年累月的伤心事,她用丝帕沾了下泪湿的眼角,问道:“今日第一次上朝,大臣们可有为难你?”
谢珏忆起文德殿的种种,仅可用‘为难’两字形容。
他离京十八年,回来之后才发现,这前朝后宫,都已是明家的天下了。
四皇子与明皇后还顾着家人的面子待他客气尊重,可文人酸腐,许多人都认为这个太子并没有受过皇家教育的熏陶,与储君之位德不配位,有些想要把他拉下台的意思。
不过谢珏青松书院芦先生高徒的身份也是实打实的,无论仁政或纳谏、刑律或奖惩、选贤或赋武皆有涉猎,无论思维和判断能力,汲取百家所长的他皆能做出正确的决策和应对。
一番朝会下来,众臣再无人敢议论太子的眼界和学识了。
但其他方面就不一定了。
谢绮道:“几位皇子中,四弟是最危险的一位,眼前他与皇后不过是维持表面和谐而已,来日如若触碰到他们的利益,定会翻脸不认人,你在宫中行事要小心。”
谢珏不由得微蹙眉头:“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暗里的才叫人难安。我回来路上遇到一股截杀,只查到也是宫里的,然后就断了线索。”
谢绮心中惊起一阵惊涛骇浪:“你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他道:“二皇子忠厚老实,不太像。六皇子为人跋扈浅薄,也不像是有这般手段的人。老八还是个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谢绮想起方才还抢着抱孩子的盈盈笑脸:“你莫不是,怀疑七弟?”
谢珏有些危险的眯了眯眼:“这个小七口蜜腹剑,笑容中总是带着一抹狐狸般的狡黠,昨日还故意弄伤我,问起来满口谎言,是个危险分子。”
“不至于吧?”长公主有些错愕:“七弟虽然惯爱嘻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平时为人还是很不错的。”
谢珏却道:“我故意将七弟放在身边观察一阵,先探探‘他’背后是哪方神圣。皇城之中哪个人不是善于心计,长姐你莫要被人蒙骗还不自知,今后莫要这般轻信于人了。”
谢绮心中的思绪乱成一团,还是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
末了,她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