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屏退了宫人,将萱妃请入上首端坐,又亲自泡了杯茶奉上,最后按照惯例跪在她脚下听训。
萱妃本就是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然而岁月的雕琢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眼角已经隐隐有一丝丝干巴巴的细纹,乍一见面看着都很憔悴。
“你生来就被你的亲生父母丢弃,寒冬腊月里就被人扔在街角无人问津。若不是本宫身边的奴婢将你捡回来,你早就活活冻死了。就算你侥幸活下来,也是个沿街乞讨的贱命。”
“是。”谢潇习惯性的回答认同,将头垂的不能再低了。
“本宫给了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应当懂得投桃报李,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皇子,而不是如一摊烂泥一般,整日朝歌暮宴,如个酒囊饭袋一般毫无建树。”
“是。”她又答,保命为上、不露锋芒的辩驳她自己都说倦了。
萱妃瞧着她神色木然的样子,心中更加恨铁不成钢。
“贱种!”
萱妃养了谢潇十八年,从小就替她立下凌云之志要出人头地,那萱妃自然也可以母凭子贵,一步登天。
可谢潇自懂事后就开始不听话了,无论萱妃如何劝,她总是当面答应,然后日常照样做个巴结谄媚、八面玲珑的伪君子。
这不是萱妃想要的,萱妃要的是一个,能令自己登上母后皇太后位子的皇子。
小时候的谢潇就曾激烈反抗过:“母妃,儿臣是女儿身,如何与哥哥们争宠?如若树大招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将这件事抖落出去,我们娘俩都要一同殒命!”
萱妃在深宫二十多年,自从产下早夭的皇子之后就变得疑神疑鬼神神叨叨,脾气愈发暴躁无常。
“既然早晚都要死,为何还要贪图这一时的苟且?你就尽管去做,哪怕将来做了储君登基为帝,母妃也能想办法替你遮掩。”
开玩笑,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做皇帝的,更何况她还不是皇室中人。
年幼的谢潇就知道,自己只是萱妃用来争宠的工具,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给她带来荣耀与尊崇。
所以只要萱妃在后宫不得意受了别人屈辱,就会来找她出气。
动辄打骂,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而此刻,萱妃被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气的在殿内来回踱步,最后从袖中拿出藤条狠狠抽在谢潇身上。
谢潇衣裳单薄,背上立刻传来一阵令人战栗的痛感,皮肤立刻紧绷起来,她伏地紧紧咬着下唇忍耐。
“本宫要你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来制造问题的,养着你既然不能帮助本宫邀宠,那就打死你好了!”
谢潇不是第一次被萱妃殴打,她也知道这些都是萱妃的气话,毕竟两人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草包皇子也是皇子,萱妃最后还是会留下她这条命的。
谢潇低下话语恳求:“若打儿臣一顿能令母妃消气,儿臣甘之如饴。”
“住口!”萱妃眸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显然暴打一顿也不能令她消解胸中的怒气。
“你只是一个不知名的野种,还真当你是皇室中人?你在本宫面前要自称奴婢——”
“是,奴婢遵命!”谢潇敛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背上每被藤条抽打一下,身体就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浑身颤栗。
“你可知罪?”藤条破空之声凌厉刺耳,萱妃震慑威胁的话语响在耳畔。
“奴婢知罪。”
萱妃咬着牙恶狠狠道:“本宫要你去参加皇子科考,拿个头名回来,可能做到?”
莫说谢潇平日里就不怎么听戚老师讲课,就算她努力刻苦,也考不过背后有得天独厚的资源操控的四皇子。
“奴婢……不一定能……”谢潇做事向来留有余地,她考虑着如若此刻应下,来日令萱妃失望时,说不定又要来发疯。
“不能也要能!明日也开始闭门苦读!”清脆的抽打声忽然加重了力道,谢潇脑袋开始发昏。
火辣辣的痛感之下,她的声音都开始哽咽:
“奴婢定能取得头名,努力让萱妃娘娘早日晋升。”
萱妃终于达到了她的目的,手中的藤条这才停了下来,“早点听话,就不必挨打。我知让你考个头名并不容易,提前替你想了办法,给你一包东西。”
宫中人人都是眼线,萱妃这是,让她去投毒?
一个白布包裹着的药粉包丢在眼前,萱妃说:“你提前给四皇子吃下去,这药不会致命,只是让他产生幻觉无法专心答卷而已。”
“你贿赂考官也罢,找人替你舞弊也罢,这五位皇子中,如若头名不是你,便只能等着本宫来重重罚你!”
“是,奴婢遵命。”
萱妃又朝着她骂了半晌,才走的。
殿中重新归于平静,谢潇紧绷的呼吸这才慢慢放缓,她用手肘支着矮榻艰难起身,拖着火辣疼痛的身子第一时间去开窗通风。
屏风后,她解下粘着血迹的外袍和束胸带给自己上药。
这层束胸带透气性虽然好,但她硬生生缠了数圈也有些厚重,正因如此,方才萱妃抽在背上时刚好也挡了不少伤害,但肩胛与腰腹处还是留下了不少鞭痕,谢潇上药时不小心碰着了就浑身战栗。
外殿门忽然被人叩响,宫人在外头轻声问:“禀七皇子,东宫那边说太子殿下该换药了。”
谢潇欲哭无泪,自己可还是个伤员呢,还要马不停蹄的去侍奉太子?
这厮没长手吗?
东宫人都是吃干饭的?
可谁叫自己得罪人家的。
谢潇咬着牙,收拾好一切之后还是去了东宫。
谢珏晚间等在寝殿中,再度抬眼时看到一个裹着披风的年轻人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她忍着脊背的僵直,唤了声:“三哥。”
忽有一股甜腥味临近,谢珏皱了皱眉头:“受伤了?”
谢潇发现这位太子鬼精,遂解下披风搪塞道:“晚上在重州殿里磕伤了膝盖,流了点血。”
谢珏:“整日不是摔倒就是受伤,冒冒失失的。”
谢潇执起托盘走过去,故意装着娇憨:“七弟还没长大嘛。”
十七岁,也不小了。
民间的男子在谢潇这个年纪,早就娶亲了。
谢潇帮他敷药几次,动作愈发娴熟起来,当转过身前为他缠绕纱布时,谢珏忽然发现她的脖颈竟然细腻如瓷,纤细又雪白。
可能是来的时候赶时间,她穿的有些单薄,领口的衣襟尚能看到一截线条优雅的锁骨。
谢珏忽然有个想法,这样的锁骨如若长在女人身上,定是一个身姿曼妙、颠倒众生的美人。
“七弟,可曾娶过妾室?”
谢潇一口气没绷住,忍不住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