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第一次见不舒服宁愿硬扛也不愿去看大夫的,谢珏心中逐渐急躁起来,“要不,我带你出宫去找大夫?”
“不用。”谢潇身子疲困,懒洋洋地将自己拥在薄被中:“女子每个月都会这样的,三哥不必在意。”
谢珏知道自己身份不便,看着她浑身发冷难受的样子,心中也如热油烹似的,眼中充满了不安和忧虑:“要不,我唤萱娘娘过来照顾你?”
谢潇眼睛中尚存的一丝温柔瞬间消失殆尽,但为了不让谢珏怀疑知晓内情,她还是弯了弯唇:“不必,母妃应是歇下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从小就是这般生生忍着长大的?”他没发现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看着谢潇强撑的模样,心中满是疼惜。
她总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女子的身份,哪怕遭受这般剧痛,也不敢请御医,而是选择咬牙坚持。
而自己深知她的不易,却无法光明正大地照顾她,帮助她。他也恨自己不能替她分担这份痛苦,更恼恨这礼教森严、争权夺势的宫廷,为何要让她受此折磨?
从前不知道便罢了,可如今知道了,谢珏方知道她能安全长大有多么不易。
谢珏在房中急的来回踱步,此刻方想起从前将五大三粗的张响派在她身边做护卫,是极其荒谬和不理智的。
谢潇意识逐渐模糊,腹中抱着汤婆子就进入了梦乡。
谢珏没有离开,轻轻坐在床边,拉过薄被,仔细地给她掖好被角,还端来一盆温水,浸湿毛巾后拧干,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额头的细汗,他动作从没有这般轻柔,生怕打扰了她好不容易才有的睡意。
她依偎在薄被中,睡着的时候面庞有一种小猫似的乖,先前因着腹部的疼痛而微微皱起的眉头稍展,疼痛应是减轻了点。
小脸白净得如同冬日初雪后的梨花花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是两片轻扇的蝶翼。
微风轻轻拂过窗棂,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几缕碎发随着风俏皮地在她脸颊蹭了蹭,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在枕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在半空中停顿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将她的头发梳理整齐。
视线下移,她的双唇如同春日盛开的樱花花瓣一般粉嫩明艳,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内心深处忽然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谢珏探身,鬼使神差地缓缓俯下身去——忍不住想要去触碰一下那片香软的唇瓣。
相差只有毫厘的时候,睡梦中的人忽然嘤咛一声,翻了个身,谢珏惊得顿时僵住身子,生怕惊醒了她。
还好没醒。
谢珏再度坐好时,一颗心却跳如擂鼓,怎么都停不下来,他一边骂自己禽兽不如,一边又忍不住盯着她那娇艳欲滴的唇,就像是有一种魔力一般,不断地勾引着他的心魄。
这一刻,谢珏放弃了内心中苦苦地挣扎,摒弃了作为兄长该有的矜持和距离,再度探身接近后,快速地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轻啄一下,又如同做贼心虚般迅速移开。
甜甜的,软软的。
一夜好梦。
第二日,谢潇醒的时候,谢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轻轻抚了下平坦的小腹,来月事的不适感虽在,可昨夜的痛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男装又英气逼人的陌生女子,她身材高挑,走路时步履稳健,皮肤微黑,笑起来时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谢潇有些惊愕:“你是?”
那女子浅浅一笑,朝她行礼:“属下名傅柳,是殿下在夙州时的贴身护卫。昨夜殿下将我编入亲卫营调来您身边,今后将由我来负责您的安全,顺带贴身照顾您。”
谢潇再度一惊:“那你,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傅柳微微一笑:“殿下已经提前嘱咐过了,不过您放心,属下是以男子的身份待在您身边的,不会有人怀疑。”
心中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入心底。
三哥这个人虽然有些寡淡无趣,但却能在微末之处察觉她的情绪和变化,不动声色地给与恰到好处的关怀。
谢潇心中溢满惊喜,碰上这样一位兄长,何其有幸。
……
谢珏是夜半发觉她腹中的疼痛渐渐好转方才离去的,但自从做了亏心事之后,就不怎么敢见谢潇。
偏偏还是他下令将谢潇的工位移在自己身边,外头的公务也都处理完了,不想见也得见。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只得端着兄长和上位者那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样子与她保持距离,搞得谢潇也整天正襟危坐,除了埋头工作,连如厕都是一路小跑的,唯恐给这位上峰惹了什么不快。
这一日,她拟好了关于币种改革的奏章交给谢珏,谢珏看了一眼就倒抽一口冷气。
谢潇垂头立在一旁听训,本以为三哥又要嫌她字写得不好或是措辞不当等等,可等了半天谢珏也没有出言苛责一句。
谢珏拇指不经意抚上自己的唇,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炽热:“小七,那夜,你睡着之后可曾有什么不适?”
“嗯?”谢潇不知他什么意思,却还是答道:“那夜多谢三哥照顾,我睡得很好。”
“那便好。”可能是那片香软的触感太过难忘,谢珏一见她,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两个人离得太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气息交融,谢潇感到炙热的气息扑鼻,挠了挠发痒的鼻尖后退一步:“三,三哥,我先去忙。”
谢珏失笑,这是妹妹,只能是妹妹。
今后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再做了。
克制了好半晌后,方才带着谢潇替她拟好的奏折去了御书房请见渊帝。
帝王还是那个老样子,苏毕罗仍然在一旁陪着。
只是刚刚进去,扑面而来有一股奢靡难明的味道,舒妃似是刚从渊帝膝上跳下来,衣衫稍显凌乱,脸颊侧边还有一抹绯红。
儿子的年纪都比爱妾的年纪稍长,渊帝也不觉有什么奇怪,舒妃却有些羞怯,未向帝王告退便下去了。
只是谢珏一看到自己父皇,岚采女在冷宫所说之事就不自觉的涌入脑海,他虽然满腔的仇恨与不甘,但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冲动行事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汹涌情绪,恭敬地向父皇行了礼。
皇帝并未察觉到儿子的异样,只是随意地询问了几句朝政之事。谢珏一一作答,声音平稳无波。
待问答完毕,谢珏呈上奏折,道:
“禀父皇,您先前提到广征意见实施币种改革,以平抑物价稳定市场,儿臣与大臣们多方商讨,草拟出了一个方案,今日特来奏请。”
帝王展开奏折一看,先抬眼问道:“这折子可是小七所写?”
谢珏答:“正是。”
“如今字体倒是遒劲了不少,看来在你那也没少学东西。”渊帝继续看折子,眸色从先前的欣赏转为诧异,最后再转为震惊。
帝王道:“你们都赞成,将大渊朝的流通货币改为纸钞?”
谢珏点头:“如今物价飞涨、经济混乱,统一货币可以减少不同货币之间的兑换问题,减少经济混乱。而将民间的黄金白银回收,将重要的资源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更有助于稳定大渊朝的统治力量,这是一个革新之举,儿臣也认为此法可行。”
渊帝又翻看了奏折中附带的具体实施方案和纸钞的同行条例,包括纸钞详细的制作、发行、流通条例和伪造的惩罚办法,字里行间逻辑清晰,论证句句解释有力,写折子的人显然将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帝王最后问了句:“最早提出要推行纸钞的,是谁?”
谢珏仍旧神情平淡:“是七弟。”
渊帝心中了然,轻笑一声:“朕这个小七思想开阔,机智灵动,可堪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