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年狐疑地打量着夏万年。“你这是……”
“你们认识?”王君曼也站了起来。
“刚刚见过。”赵延年恢复了镇定,走到帐中,打量着铺在地上的面料。“阿嫂要买布料?”
“嗯,新年不是快到了么,之前出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衣服,想着买点衣料,给你们都做几身。”王君曼拿起一匹布,递给赵延年。“你看,这布多软和,可比皮子好多了,可以贴身穿。”
赵延年微微一笑。“我也不懂这些,阿嫂看着办就是。”
“夫人一看就是内行。”夏万年说道:“这是黄润纻布,细密柔软,不伤皮肤,最适合作禅衣。”他含笑打量着小鹿。“就算是这小女娃穿了,也不会觉得硬呢。你摸摸。”
小鹿伸手摸了一下,吃惊的叫道:“阿妈,好软,好滑。”
王君曼抿嘴一笑。“行,给你买。”转头对夏万年说道:“裁一匹吧。”
夏万年拿起剪刀。“夫人,一匹也就够孩子穿的,不多买点?我和赵君一见如故,可以优惠些。”
王君曼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她也想多买点,可是没钱。
家被劫了,她从图诺家带来的财物都没了,如今全靠於单送的礼物生活。於单给得不少,可是要支应好八口人的生活,绝非易事。
见王君曼为难,赵延年说道:“你认识收珠宝玉石的商人么?”
“赵君有珠宝玉石要卖?”
赵延年取出那柄短刀,递给夏万年。
夏万年眼睛一亮,接过来,打量了一番。“玉是好玉,可惜被切割了,很难用在别处。不过这刀鞘上的黄金用料很扎实。”
“能值多少?”
“阿弟……”王君曼出声阻止。
赵延年摇摇头。“阿嫂,没事的,我用的是刀,又不是这些金和玉。卖了,多买一点衣料,到时候再配刀柄和刀鞘就是了。”
“刀也是好刀。”夏万年用手指试着刀锋。“这是天铁,比黄金还贵。只有这刀柄刀鞘,才配得上这刀。拆开卖,太可惜了。”
“屁!”赵延年噗嗤一声。“这铁是不多,却也不少,草原上经常能捡到。比起这铁来,能打造这铁的工匠更难找。”
夏万年惊讶地看着赵延年。“是吗?草原上能捡着天铁?”
“能,当然也要看运气,并不是随处可见。这样吧,刀是别人送的,不能卖,只能卖上面的金子和玉,能换多少布?”
夏万年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这样吧,我认识好的刀匠,帮你配上刀鞘和刀柄,扣去工钱,总共算八千五百钱。这些布料,我再给你一些折扣,按照夫人刚才说的数量,也就足够了。”
他又拿出两方锦帕。“这是一笔大买卖,我再送你们两方锦帕作添头。”
锦帕很漂亮,闪闪发光,上面还绣着小花。
小鹿一下子被吸引了,转头看向王君曼。“阿妈?”
王君曼接过锦帕,认真地欣赏了片刻。“这是齐锦吧?”
“夫人好眼力。”夏万年赞道。
“那就这么定了。”王君曼说着,从夏万年手中取过短刀,塞给赵延年。“不过刀暂时不卖,我手头的钱还够。”
赵延年刚要说话,却被王君曼用眼神制止了,便没有再说。
王君曼让阿虎去取钱,又和夏万年一一确定布料种类和数量。
忙了半天,夏万年收了钱,带着其他的货物告辞。
王君曼让阿虎将布料收好,再去市场上买线等杂物。
小鹿拿着刚得的锦帕,到一旁玩耍去了。
王君曼示意赵延年坐下,开门见山。“这个商人是冲着阿弟来的。”
赵延年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
夏万年太热情,是有事相求的模样。
“他给了一个高价,又主动帮你配上刀柄、刀鞘,就是为了以后和你多接触。在搞清楚他想干什么之前,你尽量不要去找他。最近单于庭事多,谁知道他是哪边的人。”
赵延年很惊讶。“阿嫂看出了什么?”
王君曼笑了。“阿弟,你一心习武,不了解这些事。古往今来,商人都是最狡猾的。这狡猾不仅是指他们买低卖高,擅长讨价还价,他们还是最好的细作。尤其是这种越过边塞的商人,十个有九个都是细作,区别只在于是真商人顺便打听消息,还是以商人的身份做掩护,专为刺探消息而来。”
“你是说,这个夏万年是专为打探消息来的?”
“嗯,如果仅以买卖论,他这笔生意几乎不赚钱。八个人的冬衣、春衣,一共才八千五百钱,能赚什么钱?不赚钱,还送了两方锦帕,他这哪是做生意,这是交朋友来的。虽说一见如故也是有的,可是他这么热情,恐怕不仅仅是和你投缘,而是有求于你。”
赵延年恍然。“阿嫂说得对。”他想了想,又说:“你说他可能是哪边的人?”
“说不准,现在盯着单于庭的人很多。”
“不是汉人?”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草原上,为匈奴效力的汉人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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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延年没有再说什么。
他能感觉到夏万年的过分热情,但是没王君曼想得那么细。
说到底,他对草原的了解非常有限。就算觉得不对劲,也未必能知道究竟哪儿不对劲。
他能做的,只是提高警惕,保持谨慎。
“还有一件事,阿嫂要提醒你。”王君曼说道:“你是单于的客卿,那把刀又是相国送给你的,你不仅不能卖,更不能拆开卖,否则不仅会让相国觉得羞辱,也会让单于难堪。草原上的人大方、豪爽,哪怕是对陌生人都非常热情,怎么会让自己的贵客生活窘迫,要靠售卖礼物生存。”
赵延年尴尬地连连点头。
他之前的确没考虑到这么多。
“多谢阿嫂提醒,我险些犯了大错。”
“阿弟,你是个出世的人,将来的成就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的确没必要在这些俗事上用太多心思。只是眼前为形势所迫,不得随心所欲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赵延年更尴尬了,双手合什,作揖求饶。
王君曼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
——
“草原上还有这样的女人,还是个汉人,啧啧……”中年人抚着胡须,叹息着摇摇头。“万年,你太心急了,恐怕已经被她看出了破绽。”
夏万年苦笑着点点头。“令史说的是。实在是时间不多了,我急于想打听到新单于的计划,以便早做准备。这里离边塞太远了,如果不能准确判断,提前准备,不仅郡守官位难保,百姓也会受难。”
中年人再次点了点头。“这可能是单于庭搬到漠北来最大的弊端,甚至可能是唯一的弊端,对我们打探消息非常不利。”
“何尝不是呢。朝廷只知道斩首几千,却不知道匈奴人的报复来了,边塞的百姓死亡更多。立功的将军封了侯,死难的百姓又有谁记得……”
“住口!”中年人沉下了脸,厉声喝道:“你这是怀疑朝廷吗?”
“岂敢。”夏万年吓了一跳,连忙伏在地上请罪。“属下只是……”
“不用说了。”中年人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身为细作,慎言慎行是第一要则,你千万要记在心里,须臾不可忘。万年,这不仅是富贵荣辱,更是身家性命。”
“喏。属下记住了。”
中年人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两步。“这样吧,你明天再去找赵延年,就说我们有一批兵器想出手,看看他能不能帮忙。”
他又叹了一口气。“希望能掩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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