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庭附近有很多秦人。
他们有的是秦末就从中原逃过来,在此安家落户,繁衍子孙。
有的是最近几年刚来的。或者是承担不起繁重的赋役,贪图草原上的自由自在,或者是犯了罪,逃到草原上求生,又或者是被匈奴人掳掠而来,回不了家。
当然,数量最大的,则是战败被俘的汉军将士。
汉匈交战多年,即使是现在,汉军取胜的机会也不多,全军覆没倒是屡见不鲜。
比如前年,汉军四将各将万骑出塞,除了卫青小胜,其他人不是无功而返,就是惨败。着名的飞将军李广更是全军覆没,本人都被俘虏了。
他武艺高强,夺马逃回去了。他的部下可没这本事,大部分留在了匈奴。
匈奴人怕这些俘虏逃回汉朝,大部分都安置在漠北。
要从这些人中挑选千余人做突骑,就兵源而言,一点问题没有。
至于怎么让这些卖命,也不需要赵归胡去考虑,自有於单、桀龙等人操心。
总之,这个主意,可行。
“还是你们中原人脑子活。”仆朋感慨不已。“我也天天看到那些秦人,就从来没想到可以让他们出战。延年,你说得对,我们匈奴人不是你们中原人的对手,以后有机会,还是趁早去中原。”
“这可是你说的。”赵延年哈哈大笑。
“不仅是我说的,你阿嫂也是这么想。你不知道,今天看到那些布,她有多想回中原。她说这些布运到草原来,价钱至少要翻一倍,有的甚至更多。她还说,到了中原,有了自己的土地,不仅能种粮食,还可以种菜,各种菜,我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过了。”
赵归胡皱皱眉。“你回来才多久,她跟你说这么多?”
仆朋愣了一下。“种菜的事,是前几天说的。”
赵归胡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延年也乐了。
看得出来,仆朋是真的被王君曼降伏了,说什么是什么。
——
第二天,赵归胡向相国桀龙提交了他们的建议。
桀龙问,是不是赵延年的主意?
赵归胡表示,赵延年参与了讨论,提供了一些思路,但建议是他和仆朋商量出来的。
赵延年对这些没兴趣,也不懂战法,不管是匈奴人的还是汉军的。他有这样的想法,纯粹是因为之前在浚稽山时,看到相国和赵王的步卒战法,受到了启发。
桀龙没有再问什么,随即带着赵归胡去见於单。
於单听完,大感兴奋,和段叔商量了一番,又请右骨都侯来讨论。
右骨都侯也表示了支持,觉得这个方案不错。
他进一步提出,要对这件事保密,就说征召这些秦人为兵是为了守护单于庭,重点宣传那一千精选骑兵,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些骑兵身上。
只有如此,这些征召的秦人突骑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於单一一从命。
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赵归胡,并任命仆朋为赵归胡的副手。
安排完这一切,他让段叔去找赵延年。
既然是客卿,就不能总闲着,应该帮忙出出主意。
事实证明,赵延年虽然经验不足,但思路清奇,可以起到一般人不具备的作用。
段叔领命而去,来到赵延年的住处。
进了帐,说明来意,赵延年也没有推辞,便答应了下来,决定以后每天去於单身边报到。
昨天听了王君曼的话,他觉得有必要做出一些改变。入世就要有个入世的样子,不能再这么随性了。
两人正说着,有人来访。
赵延年出帐一看,居然是夏万年,不禁皱起了眉头。
“夏君有什么事吗?”
夏万年取出一件长条形的包袱,递到赵延年的面前。“赵君,的确有事想请你帮忙,能否进去说话?”
“我有客人在。”赵延年站着不动。
他实在不想和夏万年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这人做事太急躁冒进了,不是一个合格的间谍,更何况还不清楚他的立场。
万一他是左谷蠡王的人,怎么办?
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是这样啊。”见赵延年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夏万年为难的搓着手,看看四周,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明来意,好让赵延年理解他的难处。
“这位是……”段叔从里面走了出来,不解的看着夏万年。
夏万年也上下打量着段叔。
赵延年无奈,只得为他们介绍了一下。
得知眼前这个汉人竟是单于客卿,夏万年顿时热情起来,连忙上前打招呼,互问籍贯乡里。
赵延年反倒被晾在了一边。
“敢问段君,家中是否还有兄弟?”
“有个兄长,还有两个弟弟。”
“你兄长是否姓段名仲,是董夫子的门生,在朝为博士?”
段叔一愣,盯着夏万年看了半天,然后拉着夏万年进了帐。
“你认识段仲?”
“有幸见过一面。不过他是大儒弟子,我是商人,没什么交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段叔笑了,顺势说道:“你做什么生意?”
“什么生意都做,最主要的是布匹,还有……”他抬起手,将赵延年没接的包袱递了过去。
段叔伸手摸了一下,眼皮急跳。“你来找赵君,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急着脱手,只好冒昧的来请赵君帮忙。”夏万年尴尬地说道:“我听说,新单于虽然即位,可是各部诸王有不少反对的,生怕打起来,玉石俱焚,到时候连本钱都收不回。”
段叔笑而不语,拍拍夏万年的肩膀,递了一个眼神。
夏万年会意,躬身施礼,又向赵延年道了谢,转身告辞。
“你还有个兄长在长安做博士?”赵延年不解地看着段叔。
段叔高兴得合不拢嘴。“我有个兄长叫段仲,在董夫子门下就学,但他做博士的事,我也是刚听说。看来这些年,他总算熬出头了,也不枉家父一番心血。”
“读书而已,这么难?”
段叔瞅了赵延年一眼,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一边走一边说。”
赵延年和王君曼打了个招呼,跟着段叔去见於单。
路上,段叔说了他兄长段仲求学的事。
“读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要供养一个成年男子的生活,还要备上足够的束修。虽说夫子有言,有十条干肉就行,可是真正的束修又岂是十条干肉能够的。通往圣人之道的路,从来不便宜……”
段叔越说越伤感,忍不住落了泪。
赵延年实在忍不住。“你到草原来,与你兄长求学有关?”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丑不丑?
段叔用袖角拭了拭眼角,转头看着赵延年。“赵归胡说你虽然处世不深,却极聪明,所言不虚。你有超乎常人的悟性,能见微知着,将来如果有机会读书,必有成就。”
“算了吧,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赵延年哈哈一笑。
他对习武很痴迷,对读书没感觉。
“那是你不知道读书的用处有多大。”段叔正色道:“你武艺再好,也不过是一名武夫,纵使能封侯拜将,又能传承几世?读书就不同了,耕读传家,子孙世代受益,福泽无穷。”
“我觉得封侯挺好的。”
“你知道汉朝的开国功臣,还剩几个有爵位?”
喜欢大汉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