辎重尽失,又冷又饿的匈奴骑兵一听说前面就是辎重营,顿时兴奋起来,不待卢兰、坚莫下令,纷纷踢马加速,打算抢个头功。
赵延年这个名义上的指挥者反倒落在了后面。
纵使赵延年对匈奴人的自由散漫已经习惯,此时此刻,也有点想骂人。
难怪你们会被卫霍横扫。
一群散兵游勇,人数再多,能打什么硬仗?
他也不想多问,很随性的跟在队伍后面,观察着四周,随时准备撤退。
身处冰天雪地的旷野,黑暗像凶猛的野兽一般围绕,让人心生寒意,不得不绷紧神经,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变。
只有堂邑父跟在他身边,其他人都抢到前面去了,包括跟了他一路的骑士。
堂邑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你见过月氏人?”
堂邑父愣了一下,回头看看赵延年,确认他没听错,才点了点头。
“见过。”
“他们不愿回来,是贪图安逸,还是怕匈奴人?”
堂邑父想了想,笑道:“应该都有吧。他们迁徙过去已经有几十年了,能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活下来,绝非弱小之辈。只是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几乎都死了,剩下的人对匈奴人的印象都是听来的,难免有些夸大。如果他们见到现在的匈奴人,或许就没那么怕了。”
“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赵延年也叹了一口气。
堂邑父不太明白,没有再问。
他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他只关心眼前。
赵延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有感而发。
他想到了百十年后,匈奴人被迫西迁,一心想过安稳日子的月氏人再次面对匈奴人时,会不会后悔现在拒绝汉朝的决定?
不好说,也许当时已经没有月氏了。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贪图安逸的人或者文明都只有一个结果:灭亡。
要想生存,唯有自强。
“赵君,你看!”堂邑父忽然惊呼一声,伸手指向前面。
赵延年一愣,凝聚目力,向前看去,也发现了异样。
前面出现了一个大营,一个超出他想象的大营。
更重要的是,大营里亮着无数火把,在黑夜之中非常醒目。就像一把烧得赤红的刀,横亘在卢兰、坚莫等人的前方,悬在他们的头顶。
赵延年被这个景象吓住了,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多火把,又聚集在一起,绝不可能是凑巧。
这是一个陷阱,大营里的人正等着他们。
紧接着,赵延年就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有骑兵从北侧杀了过来。
听声音,至少有五百骑,甚至更多。
赵延年转身看向东方,那里一片黑暗,一片寂静。月色下,勉强能看到他们来时留下的杂乱蹄印。
但是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那里有敌人,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没等赵延年确认,前面的卢兰、坚莫等人已经乱了。
他们被突然亮起的火把吓住了,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了右侧的马蹄声,随即知道自己中计了。
这是一个陷阱。
恐惧让他们愚蠢,不等卢兰、坚莫下令,这些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的匈奴骑兵就开始溃败,本能的拨转马头逃跑。
有的向南,希望远离奔袭而来的敌人。
有的向东,想原路返回。
赵延年看到一些骑兵向他冲来,顿时大惊,来不及多想,策马加速,同时气运丹田,厉声大喝:
“不要慌,跟我冲!”
向东逃跑的匈奴骑兵被这一声宛若惊雷的断喝吓住,本能的勒住坐骑,随即看到赵延年策马奔驰而来,从他们面前急驰而过,冲向正从黑暗中杀出的匈奴骑兵。
他们愣住了,不知所措。
这时,卢兰也看到了赵延年,随即反应过来,大声下令。
“跟着赵君,跟着赵君!”
传令号举起牛角,“呜呜”吹响,命令所有人发起冲锋。
卢兰夺过大旗,策马跟上赵延年。
慌乱之下的匈奴人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下意识地执行了命令,跟着战旗,发起反冲锋。
即使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们的骑术却依然精湛,在短时间内完成了队形转换,迅速加速,以赵延年为锋,向西杀去。
号角声、马蹄声、喊杀声混在一起,在赵延年的脑海里响成一片。
他无法思考,只能凭本能行动。
他转头看了一眼北侧已经露出身影的匈奴人,估算了一下双方的速度,知道自己顺利冲过去的可能性极低,立刻摘下了挂在马鞍上的长矛,奋力掷出。
长矛呼啸而去,瞬间飞跃近四十步距离,精准命中疾驰而到的匈奴将领。
那个匈奴将领穿着铁甲,可是在锋利的长矛面前,铁甲也无法保护他的安全。
前胸进,后背出。
匈奴将领连哼都没哼一声,瞬间落马,消失在滚滚洪流之中。
紧随其后的几匹战马受到了影响,接连摔倒,马背上的骑士被摔出去十几步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后面的骑兵不得不策马避让,流畅的冲锋队形也为之一滞。
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赵延年从他们面前冲过,冲向了大营。
他拔出一长一短两柄环首刀,大喝一声,一马当先,杀了过去。
堂邑父拉弓搭箭,连珠急射。
数十名骑兵跟着他们,抢在敌人冲动之前,冲进了大营。
坚莫却没这么幸运,他一开始想向南逃,听到赵延年声音后,又打算跟着赵延年,只是转身慢了一些,先被急驰而至的骑兵乱箭射中,又被奔驰的战马撞中,轰然倒地,随即被纷乱的马蹄踩成肉酱,惨叫声戛然而止。
卢兰听到了坚莫的呼叫,骇然之余,又庆幸不已。
如果不是赵延年势若奔雷的那一矛,阻滞了匈奴骑兵的速度,他们将被已经完成加速的骑兵轻而易举的击溃,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当然,他们现在也没有安全。
面前还有一道防线。
明晃晃的火把下,是严阵以待的骑兵。
看到他们杀过来,那些骑兵也开始踢马加速,同时拉弓放箭。
羽箭飞驰而来,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卢兰手中举着战旗,无法还击,甚至不能举盾挡箭,只好闭上眼睛,祈祷老天保佑,不要被乱箭射中。
这一刻很漫长,又很短暂。
片刻之后,人喊马嘶声扑面而来,又被甩在身后,迅速消失。
直到此时,卢兰才敢睁开眼睛。
眼前没有了连成一线的火把,只剩下火光星星点点的大营。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装满干草的大车,和成群的牛羊。
还有一个身影,双手持刀,身体随着战马的奔驰上下起伏。
明明只有一骑,却所向无前。
刀光不时闪烁,仿佛暴雨中的闪电,冲上来的敌人被这闪电击中,无一例外的倒地。
“百夫长!”堂邑父在卢兰耳边大叫。
卢兰惊醒过来,转头看向堂邑父。
“赵君让你们放火烧营。”堂邑父大叫道。
卢兰瞬间明白了赵延年的意思,立刻下令放火。
虽然侥幸逃过了营外的伏击,但危险还没有过去。这么大的辎重营,至少有两三千骑士守护。一旦围过来,他们依然是死路一条。
只有制造混乱,让他们无暇分身,才有脱身的可能。
放火烧营,就是最好的办法。
号角声再响,死里逃生,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的骑兵们立刻付诸行动,策马冲进大营,四处放火。
大营里顿时乱成一片。
守营的匈奴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却无法形成有效的合围。他们刚刚聚集起来,就会遭到重创,不是被乱箭射中,就是被一个手持双刀的少年策马而来,冲破他们的包围,斩杀指挥的将领。
近百人的匈奴骑兵跟在少年的后面,四处游走,纵火焚烧。
在救火与围剿之间,守营的匈奴骑兵难以兼顾,人没拦住,火也没救下来,越烧越猛。
偌大的辎重营,被这百十人搅成了火海。
喜欢大汉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