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买下吧。”
“买?”李陵吃了一惊,认真的打量着赵延年,确认他是开玩笑,还是反讽。
赵延年很平静,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是认真的。
在长安几天,他虽然没亲眼见过,却听过不少。
买奴婢是一种很常见的事,胡姬也不例外。只不过胡姬的价格高一些,普通人买不起,也养不起。只有权贵才会不在乎,看中合适的就买,有时候甚至整团整团的买。
但凡有点实力的,家里大多都有歌舞团。
除了自己享受之外,接待客人的时候也用得上,饮宴时表演助兴是基本操作。
当然,赵延年要买胡姬并不是为了表演助兴,而是想看看这胡姬的身法,或许从中能有所收获。
另外,也是送李陵一个礼物。
从李陵的言谈举止中看得出来,他对那个胡姬由衷的喜欢。
李陵将信将疑,没有多说,开始每天的晨练。
尽管他很努力,但昨天睡得太晚还是影响了他的体力,日常的早课练了一半就有些乏力了。
赵延年没有再勉强,让他去洗漱,随即找来亭长,拿出钱,请他帮忙买胡姬。
亭长的动作很迅速,赵延年来到正堂,准备吃早饭的时候,胡姬已经俏生生的站在堂下。只是梳洗得很匆促,眼圈也有些黑,神情怯怯中带着几分好奇地打量着赵延年。
看年纪,应该不大,也就十三四岁,身体还没发育完全。
李陵兴奋的站在一旁,拼命想抑制着笑容,却怎么也压不住嘴角。
“是她吗?”
“是她,是她。”李陵连连点头,又对胡姬说道:“你把昨天那个再演示一下。”一边说,一边自己比划了一下。
胡姬一头雾水,还是照做了。
赵延年一看,心中了然。
这胡姬看似柔弱,下盘却极稳,肯定是专门练过的,不仅有天赋,而且下过苦功。
“会马上舞吗?”赵延年问道。
“会一些。”胡姬柔柔的说道:“不过妾最擅长的是盘上舞。”
赵延年没见过盘上舞,但是从字面意思,大概是站在盘子上面跳舞,与马上舞一样,同样对下肢力量要求较高,同时还要有高超的平衡技巧。
总而言之,这符合他的预期。
“你以后就跟着他吧。你练你的舞蹈,他练他的武艺,互相学习,互相参考。”
胡姬有些诧异地看了李陵一眼。
她原本以为会跟着赵延年,没想到会跟着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孩。
李陵大喜,郑重其事的向赵延年致谢。
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这个小胡姬。
至于是纯粹的因为舞蹈,还是有点别的想法,赵延年就不知道了,也不在乎。
权贵子弟,酒色从来不是问题,汉人风气开放,也不把这当回事。
再说了,七八岁的孩子,能有多少色欲方面的想法,大多还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自然流露罢了。
——
得了胡姬,李陵明显与赵延年亲近了许多,不再那么高冷了。
习武时也积极了许多,有不懂的就问。被赵延年批评了,也只是笑笑,并不生气。
他给小胡姬取名飞燕,喻其身体轻盈如燕。
小飞燕人如其名,的确身轻如燕。不仅身体柔软,弹跳力惊人,还擅长袖舞。
两三丈长的丝帛,中间缠在腰间,靠身体转动和双臂摆动,就像加长的手臂一样灵活,能玩出很多花样,让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最让赵延年赞叹的,还是她的平衡能力。
即使是在飞奔的马背上,她依然能轻盈舞动,宛如平地。
好奇之余,赵延年也问过小飞燕的师承。
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小飞燕是西域人,但她的舞技并非来自西域,而是来自赵国。
但李陵却一点也不意外。
他告诉赵延年,赵国歌舞天下闻名,长安的歌舞伎至少有一半来自赵国。赵国女子不仅擅长歌舞,而且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是出美人的地方。
赵女甚至是优秀歌舞伎的代名词。
赵延年想起了后来迷得汉武帝不要不要的李夫人,不禁恍然。
是我孤陋寡闻了。
比起舞蹈,赵延年更关心的还是教导李陵。他让李陵向小飞燕学习马上舞的技巧,尤其是如何适应马背的起伏,保持平衡,并体悟其中的道理。
这有点像太极拳里的雀不飞,也就是拳劲中的听劲、化劲。
道理很简单,做起来就难了。
出于和陇右李氏保持一定距离的初衷,赵延年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武艺全盘托出。可是想到陇右李氏的遭遇,尤其是李陵本人的悲剧,他又想做点什么。
最直接的办法,不是教李陵武艺,而是改变他的性格。
思来想去,赵延年还是觉得,决定陇右李氏三代人命运的未必是李广杀俘带来的厄运,而是性格。
性格决定命运。
从他与李椒相处的几天来看,李氏子弟是那种典型的西北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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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乎所有人,包括跟着李陵的那四个亲卫。
崇尚勇武,敬畏强者,却又负气凌人。
比他强的人,他会非常客气。不如他的人,他又会非常傲慢,甚至是野蛮,不把你当人看。
这就导致了他们的矛盾性格。
一方面,他们爱兵如子;另一方面,他们又草菅人命。
李陵最后败亡,和他管束部下不严有很大关系。
如果不是纵容部下欺负弱小,又怎么会出现部下叛逃,导致匈奴人知道他孤立无援,从而全力进攻。
这一切,都来源于他的性格缺陷。
毕竟才七八岁,还有时间,还有机会调整。
他不会教李陵内家拳,却可以用内家拳蕴含的道理来教导他为人处世,润物无声的改变他的性格,希望能借此改变他的命运。
他能做的就是这些,能不能成功,看天意。
李陵不负赵延年的期望,很快就明白了小飞燕的技巧。
对他来说,这也不难,和骑马非常相似。
也就是所谓的压浪。
但是这背后的道理,却有点难住他了。
他可以做得到,却未必能想通这背后的道理。
这也是武人的通病,书读得少,口才欠佳。
习惯了动手,不习惯动嘴。能动手的,绝不吵吵。
赵延年知道李陵的问题所在,却不说破,让李陵自己去悟,保持神秘感。
他还年轻,有充足的时间,不必拔苗助长。
一路教,一路学,七八天后,他们赶到了代郡。
李椒雷厉风行,已经带着赵破奴等人去巡视边塞,只留下灌屏在郡守府负责相关事务。
灌屏先为赵延年等人安排好了住处,又带着张威去租好的房子。
李椒有意任命张威为关都尉,负责一塞事务,但前提是张威的身体能够承担这个重任。在此之前,张威以养伤的名义留在郡治,俸禄照常发放。
共友阵亡,代郡受伤的将士很多,也不差张威一个。
对比张威之前的燧长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大跨越。
张威很满意,兴高采烈的去了。
赵延年刚刚安顿好,灌屏就来到他的小院,笑盈盈地说道:“想不到少君与赵君相处得如此融洽,一提到赵君就赞不绝口。”
赵延年说道:“他并不难相处。”
灌屏摇摇头。“正相反,他少年丧父,脾气有些古怪,并不好相处。就算是府君,有时候也头疼得很。这次带到代郡来也是没办法。留在长安,无人管束,荒废了武艺还是小事,闯出祸来就难收拾了。”
赵延年笑笑没说话。
他知道李陵的脾气有点古怪,却不能接灌屏的话题,也不同意灌屏的观点。
他不是灌屏,与李椒没那么亲密。
李陵的脾气有点古怪很正常,遗腹子嘛,从小没有父爱,难免有些阴影。
可是李陵长成今天这样,李椒却要承担绝大部分责任。
李椒担起了父亲的责任,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甚至怀疑,这不仅是李椒的问题,李广可能也好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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