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巧姐儿是个弱质女流,怕把她打死,王仁打了几下便停了手。见巧姐儿跟个鹌鹑似的抱头缩在地上,又朝她问道:“我是你什么人?”
巧姐儿心里恨毒了他,但迫于情势,只得咬牙答道:“你是我爹,是我亲爹!”
心中暗道:“该死的畜生,姑奶奶只要不死,他日一定报此奇耻大辱!”
王仁见她乖乖就范,这才有了笑脸,心道,果然是个娇弱的小丫头,一打就服。于是,转身心满意足地离去。
彤姐儿忙上来查看她的伤势,好在王仁怕打破了相影响价格,所以特意避开了脸面。
“好妹妹,你没事吧——”彤姐儿正要扶她,刚一触碰到她的身子,巧姐儿就龇牙咧嘴地叫了出来。
巧姐儿推开她的手,冷笑一声:“用不着你假惺惺的,你们家没一个好人!”
彤姐儿闻言,脸色涨得通红,悻悻地垂下手去,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王仁之妻端来一碗稀粥放在地上,拉着女儿道:“跟娘出去吧——”
“她心里定是恨极了我……”彤姐儿失魂落魄地由着母亲将她拉了出去。
巧姐儿抱膝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泪:“爹、娘,你们怎么还不来救我……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哪里……”
低头看着地上那碗凉透的稀粥,那是平日里她家狗都不吃的东西。终是耐不过腹中的饥饿,擦了擦眼泪,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第二日,王仁又来问她同样的问题,巧姐答得稍慢一些就遭棍棒加身。
此后,王仁每天都来重复相同的戏码。巧姐心中怨恨一天比一天深,只是不敢言说。
到了这一日,门一打开,巧姐便迎上去笑道:“爹,您老人家来了——”
“巧丫头今日怎么如此乖觉?”王仁有些喜出望外,看来钱良说得没错,这训狗的法子,对人来说同样奏效。
巧姐儿这样讨好他,不过是为了使王仁放松警惕,以便能从这阴暗的货舱里头出去。但怕他起疑心,只不敢明说。
正巧这时彤姐儿进来道:“爹爹,巧妹妹已经十分听话了,你把她从这里移出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王仁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必,我看她在这里待着就挺好。”
“挺好你怎么不在这里待着呢!”巧姐心中暗骂。
彤姐儿走近两步,拉起巧姐儿的胳膊对王仁道:“爹爹,你看她都瘦成什么样了?到时候人家见了还以为得了痨病呢!怎么好出手?”
听她这样说,王仁认真思考一会子,咬牙道:“好吧,就让她出来。只是不许说错话。不然我可要打的——”说着,朝巧姐儿扬了扬手。
见巧姐儿吓得缩了缩身子,王仁心中十分得意。
于是,巧姐儿终于从暗无天日的货舱里出来了。
彤姐儿给她梳洗了,换了衣服,见无别人,流着泪愧疚道:“对不起,我们全家都对不起你……”
巧姐儿握着她的手,笑道:“快别这么说,我先前那样,是在演戏呢,没有真的怪你——”
“真的?”彤姐儿听她这样说,不由得喜出望外,抱着她道,“好妹妹,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救出去!”
巧姐儿忙掩住她的嘴,摇摇头:“咱俩都得好好活着。”
船行了数日,终于弃舟登岸。
此地乃是临清。因为是南北水路要冲,南北漕舟必经之地,俨然成为了运河沿岸的一处大都会。
巧姐一路小心谨慎、曲意逢迎着,不敢违逆王仁半分。无论有人无人处,皆呼其为“父”。使得王仁逐渐放松了警惕。
一行人就在城中租赁了一所房舍居住,钱良便扮作管家,其余人假充家丁护卫。
“你模样次你妹妹一等,就扮作她的丫头吧!反正你也乐意的……”王仁向女儿嘲笑道。
彤姐儿忍着气不与他争论。
住下后,王仁便天天出去,到各大风月场所去物色买家,顺带自己也糜烂一番。
宅中只有两个贼人并王仁之妻在屋内看守着她们。
“得快些想办法逃出去,不然真叫他找了买家来,你就完了……”彤姐儿悄悄对巧姐儿道。
巧姐儿心里也明白,只是暗自着急,一时也想不出对策。
两人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天空,真希望能生出一双翅膀来,飞出牢笼。
她们这屋子是个二层小楼,巧姐儿被拘束在楼上,连楼也不许她下。这可如何是好!
“你说,我从这里跳下去,如何?”巧姐儿望着下面,跃跃欲试。
彤姐儿忙道:“你别乱来,这么高,不把你的腿给摔断了!就是侥幸没摔坏,还有那么高的围墙呢,你如何能出去?”
巧姐儿指着墙角横放的梯子道:“那不是有梯子吗——只要我下得楼去,就好办了!”
“外头还有人把守着呢——”彤姐摇指了指外面。
巧姐儿叹了一口气,四下里打量着,看见案前摆着的一盆水仙花,不由得眼前一亮,问彤姐儿:“蒜苗炒鸡蛋你会做吗?”
彤姐儿听她忽然说起不相干的事,不由得苦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吃!也罢,你要吃的话,我就让我娘给你做去——”说着就要走。
巧姐儿忙拉住她,摇头冷笑:“不是我要吃,是给那两个人吃——”边朝下面指了指。
“我恨不得拿刀去剁了他们呢,还让我给他们做饭——”彤姐儿气道。
巧姐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指着那盆水仙道:“给他们吃自然不是用蒜苗炒鸡蛋,而是用这个——”
“这水仙有毒,如何能吃得?我虽然不像你那样喜欢研究花草,但这点儿常识还是知道的——”说着说着,她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望着巧姐,“你、你是想——”
巧姐儿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愤恨的光芒:“此计虽毒,但用来对付恶人我是没心理负担的。”
彤姐儿咽了口唾沫,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他们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