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上京,他们住的还是林家老宅。
贾芸听说他们来了,忙走来拜望宝玉:“宝叔一向可好?这可是又有两三年没回京城了。”
宝玉笑道:“正是呢!没事还是不来的好,省得触景伤情……你家里可还好?可又新添了人口?”
“不添了,不添了,已经有三个孩子了。”贾芸语气中洋溢着幸福的烦恼,“每天回到家,大的、小的叽里呱啦,吵得脑仁疼。”
“等得了空再去你家里拜望。”宝玉随口道。
贾芸又问:“叔叔此次来京,是不是有要紧的事,需要侄儿帮忙吗?”
宝玉据实以告:“确实是有正经事要办——宫里如今采买胭脂水粉的事项放下来了,几家大品牌都在争个生意。恰好我的“绛芸轩”也入围了,我就亲自来跑这一趟。既然你来了,少不得要向你请教一下其他家的情况——论产品质量我们家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怕输在别的地方……”
贾芸心下明白,思索片刻便道:“依侄儿看来,其他家都不足为虑,无论是质量还是品牌效应,都不是叔叔的对手。只有一家叫“万艳斋”的不可小觑。他家是百年老字号,打从前朝起就垄断了宫中脂粉等项的花销。他家的东西论质量也算上等,就是太贵。论实用不及咱们家的,但他家后台硬。要不是现在陛下推行节俭,咱们怕是也没机会跟他们竞争呢!”
宝玉听了他这话,原本信心满满而来,如今倒有些踌躇了。他早已不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富贵公子了。经历过世态炎凉之后,对人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商场就是不见硝烟的战场。有些人为了利益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没中标也就灰溜溜地回南京罢了,若是真把这个大宗儿给抢过来了,对方岂肯善罢甘休?
荷花等人见宝玉情绪低落,安慰他道:“怕什么,我们不是留下来保护你了吗?不论对方是来阴的、还是阳的;文的、还是武的,咱们见招拆招就是了。你只管一心一意去准备你的竞标方案,争取拿下这个大单子,其他的有我们呢!”
宝玉望着他们诚挚的目光,十分感激地点了点头。
半夜,赵子常又偷偷起来。荷花早有防备,拉着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穿上衣服,悄悄出了门,走了还没一里地,赵子常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又抽什么风?”荷花不禁问道。
赵子常不答,拉着躲到墙角藏起来。
荷花满肚子的疑问等待他解释。谁知,过了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瘦小的人影走了过来,像在寻找什么似的,在附近徘徊。
荷花吃了一惊,这是被跟踪了吗?再仔细一看,这个人影倒有些眼熟。
她玩心大起,从地上摸了个石子,朝那人影扔了过去。
那人不禁“哎呀”一声,抖了抖身子,显然被吓到了。
荷花便拉着赵子常跳出来:“好你个江楠,鬼鬼祟祟地跟在我们后面干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江楠见是他们,这才放松下来,拍着胸脯道:“是我听到你们鬼鬼祟祟的出来,心里好奇,才跟出来看看的。我们还想问你们是要干什么呢!”
“反正不是去做贼就是了!”荷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转头望向赵子常。
赵子常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她要跟就让她跟吧。不然,她肯定以为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说罢,就继续赶路。
江楠在他们身后跟着,离近了才发现荷花手里挎着个篮子,另一只手挽着赵子常的胳膊。
这两人似乎很是要好,到哪儿都手牵手的。
“要是我跟淳于越成了亲,是不是也会这样……”想到这些,心里难免有些酸楚。江楠赶紧甩了甩头,加快脚步赶上他们,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
走了有半个时辰,前面黑压压的浮现一座山丘的形状,山脚下还被围挡着。
只见他们翻越了围挡走到山上去,江楠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二人停住脚步。
荷花蹲下身子,将篮子放到地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赵子常掏出火折子,把黄纸点燃了。
她眼睛有些发酸:“浣剑,我跟你家爷又来看你了。寒衣节的时候给你烧的冬衣你可收到了?这回,我还搜集了几本志怪小说,你闲了时,看着解闷儿吧……”
荷花在那里念念叨叨的,赵子常只是默默烧纸,一言不发。
原来他们是来上坟的,可谁家好人半夜出来上坟啊!
“定是这个地方白天不方便进来,所以要等到夜深人静……”江楠想起了自己逝去的亲人,心情也低落起来。
烧完了纸,两个人站起来。荷花又问:“还去那棵树下吗?”
赵子常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回去吧。”荷花知道,他不说话,肯定在心里祭拜完了。
回去后,江楠还是忍不住问他们昨晚拜祭的是谁。
荷花叹道:“当年京城沦陷,死难者无数。你在南方没有亲身经历,可能体会不到,那种人间炼狱一样的景象……我们拜祭的就是在那场浩劫之中罹难的人们!”
她这样说了,江楠便没办再细问。
转眼到了提交竞标方案的日子。荷花他们一大早就起来,准备陪宝玉一起去。
刚要出门,就听见大门被拍得山响。
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叫道:“外面来了好些官兵,说要拿你们去衙门问话。”
“这是怎么说的?”众人吃惊不已。
话音未落,只见一队衙役已经进来了:“宁远镖局的人何在?”
他们三人忙站出来。赵子常挡在荷花和江楠前面道:“我是宁远镖局的总镖头,请问官爷有什么吩咐?”
衙役上下打量着他们,见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年轻女子,皱了皱眉,便把铁链往赵子常身上一套:“跟我们走吧!”
荷花忙追上去,悄悄将一块碎银递到衙役手中,问道:“官爷能不能给指一条明路?宁远镖局到底犯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