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看似是在和杨峰拉家常,可实际上他话语当中暗含的威胁意味却已经表露的十分明显。
杨峰嘴角抽搐,心中颇为震怒,他对陈彦的不满如今已经积蓄到了极点,可是他的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
“你说樊仁手里的那些东西如今全都落到你的手里了?”
“嗯。是他亲自送给我的!”
“你看那些东西了吗?”
“看了,但也没看!”
“毕竟樊仁昨晚才死,有些东西一夜之间我是看不完的。”
“如果我也能如他一样当上这个亭长,能为您,为大秦分忧效力的话,那我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读闲书了。”
“可如果我自今日以后还只是一个闲人的话,那我就有空慢慢看那些书,好好从里面汲取些知识,好给自己日后谋求条出路了!”
陈彦在说这番话时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仿佛他当真不是杀害樊仁的凶手,而他如今与杨峰所商谈的也的确是自己未来的出路。
可是这话语当中所暗含的威胁意味只有陈彦,吴莱,杨峰三人能够听的明白。
陈彦明白那份账本有多重要,知道里面的内容一经曝光,那杨峰这颗脑袋是别想保住了。
而吴莱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此时就把握在陈彦的手里。
如果陈彦能够从杨峰这里得到足够的支持的话,那不仅他二人杀人的罪名能够洗清,同时陈彦还能借此博得一番仕途,自己日后也能随着骑身价倍增,水涨船高。
可如果陈彦真与杨峰撕破脸皮的话,那他二人这次杀人的罪责怕就是无可逃脱了。
等到那个时候,不仅他二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同时连带着陈彦的家眷恐怕也都将因此步入绝境,最终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别看此时的博弈仅限于陈彦和杨峰两人。
可被夹在其中的吴莱却也觉得自己内心备受煎熬。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近一盏茶的时间。
陈彦在这段时间里只觉得度日如年,不知道这二人最终能商谈出个什么结果,能讨论出个什么究竟。
半晌过后,杨峰舒然一笑脸上的表情,再不像之前那般冷峻:“樊仁虽然死了,可是淮阴亭的公务却不能因此停滞下来。”
“如今朝廷正向地方催缴赋税和徭役,正需要有一个年富力强的新任亭长顶替樊仁的位置替我分忧效力,挑起咱们淮阴亭的大梁。”
“说句实话,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在考虑谁最有可能接任樊仁这个位置,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你陈彦最为合适。”
“你在山中与那些野兽斗智斗勇,游刃有余,这说明你不仅精于算计,而且还具有足够充沛的精力和能力。”
“说句实话。淮阴亭这些年来被樊仁经营的乌烟瘴气,百姓们对他的不满也已经积蓄已久。”
“如今此人已死,反倒也算是顺应了民意,起码不会再导致官府与百姓之间的矛盾再像之前那么激烈,既然你也有心接任淮阴亭长这个位置,那我现在就彻底拍板,将你定为下一任亭长。”
“至于你与樊仁之间的交接,首先还需要等到樊仁家的苦主前来报关带到查清他的死因之后,我便会将你提拔为新任亭长,到时你走马上任,接替他的位置,也希望你我二人能够合作愉快,两不相疑……”
这场谈判最终还是以杨峰的退让而告终。
如此一来,杨峰就算不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卸到樊亭的头上,也势必要再找一个人来做樊仁之死的替罪羊。
他终究还是摄于那些账本,不敢彻底与陈彦撕破脸皮,不论陈彦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了那些账本的去向,只要这些账本还存在,那他就永远都洗清不了自己的罪责。
杨峰眼看着就到了能够告老还乡的时日。
他可不想在此时出现意外,导致自己阴沟里翻船。
虽说这些年来他已经将该享受的全都享受过了。
可任凭是谁,恐怕也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更何况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家眷,子嗣们考虑考虑。
他这些年来积累下的财富几乎全都是为自己的家眷子嗣所留。
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的这些财产全部被朝廷罚没,那他又能给自己的家人留下什么?
等到那时恐怕不仅仅是他要死,就连他的这些家人也都无一幸免,全都要在法台之上挨上一刀。
是挑选一个替罪羊来替陈彦顶罪。
还是要将自己全家老小全部舍出来与陈彦同归于尽。
这笔账就算是三岁孩子也能算的清楚。
杨峰这些年来表面看似风光无限。
可实际上他背地里却也曾做过许多龌龊勾当。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早就不将所谓的法理放在眼里。
所以说他之前在与陈彦攀谈的时候,还口口声声将天下大义挂在嘴边。
可实际上他这个县令早已经践踏了大秦的律法和威严。
百姓们缴纳赋税,供养的却是如杨峰这般的硕鼠。
这话如今说起却也显得颇为可笑!
直到让管家送走了陈彦和吴莱。
杨峰这才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心中的愤怒难以平息,恨不得将陈彦挫骨扬灰,方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哪怕是之前的樊家兄弟,虽然手中掌握着他的把柄,可却也不敢直接与他撕破脸皮,也只能在暗地里暗戳戳的动些手脚,恶心一下自己而已。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县令还算有些权威。
本以为扶持起陈彦便是给自己重新觅得了一枚棋子。
但他万没想到陈彦哪里是棋子,他分明是想坐上棋盘与自己对弈。
就连樊家兄弟都不敢做的事情,他区区一个猎户却能做得出来。
一想到对方刚刚对自己的那番威胁,一想到对方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杨峰便觉得自己心中怒意难以遏制,
看着摆在桌上的几根鹿鞭,他只觉得尤为扎眼。
对方如今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是明确,只要自己与其合作,那些账簿就永远都不会被搬上台面。
可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与对方撕破了脸皮,那自己恐怕也将要为对方陪葬。
想到此处,杨峰不禁吴莱叹了口气:“樊亭啊樊亭,这次只能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