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我厉害吧？”罗嘉宝微扬起下颌，笑容里透着小得意。
吴崔轻笑，抬起手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还行吧。”
接着她看了一眼画纸，大约估计了一下，“看这样子，还差两三张了。”
是的，两三张。
光吴崔和罗嘉宝找到的两张拼图就已经占据了近半幅画纸，只余下约五分之三的空白。
“两三张啊，那不挺容易的。哦对了，技能对NPC有用哦～”
罗嘉宝的尾音妖娆勾人，眼尾泛出几丝魅惑，唇边的笑也招摇异常。
吴崔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片刻，缓缓收回，心底一乐，她就说不是什么干净的事吧。
“接着找吧。”
她收起画纸，转过身继续寻找起来，只是唇边也在不知觉间带上一丝笑意。
温衷在原地顿了一会儿，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只见她走向那个还在向单老师求教农业种植的男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在他的脖颈，接着轻启朱唇。
下一秒，美妙的歌声从她的嗓中流出，仿佛海妖的吟唱，引起海浪袭向游船上的旅人，而她的海浪，则是袭向旅人的心弦。
眼看着程昔年的眼神开始发直，吴崔赶忙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又捂住他的耳朵。
在这样的时空之中吴崔不敢贸然使用她的技能之力，毕竟这个时空非常脆弱，要真因为她使用的技能之力超过了这里的调节而引起时空崩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还好，她的一巴掌还是把程昔年的魂扯了回来。
程昔年顶着印有五个手指印的脸，露出惊惧的神情，在吴崔撤手后自己两只手以飞快的速度又紧紧捂了上去，看起来连一点声音都透不进。
他捂着耳朵远离了还在吟唱的温衷，走到离她最远的一个角落，连看都不看她。
一曲终了，温衷顺着自己从心弦里得到的指引，向着院中堆粮食的那块走去，不多时，她就找到了一张拼图。
红色的月光映着枯萎的庄稼，像是噩梦降临的征兆——农人的庄稼死了，可不就是噩梦吗？
而被温衷歌声“驱逐”到角落的程昔年，他也找到了一张拼图。
具体是怎么找到的？
不知道。
反正他一抬眼这张拼图就静悄悄地躺在那里，仿佛一颗硕果，正等待着垂涎欲滴的人去摘取。
刚看到的时候程昔年还以为是自己耳朵没捂紧，出现幻觉了，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还在提醒着他，意识到自己的神智还算清明后，他伸手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是一张拼图！
暗红的血液蜿蜒成河，经过举着火把的村民，一直蔓延到跪地仰头的孩童面前，沾染上所有人的双膝和双腿，在他们的翘首期盼间爬上他们的肩膀……
两张空白的纸张落下，画纸上的空白又少了两块，只余下中间那一块还在等待众人的填满。
“看着真空虚啊。”
罗嘉宝的话听着总是很不正经。
吴崔：“小嘴巴，闭起来。”
程昔年：“这中间……”
罗嘉宝噘嘴，“就是空虚嘛。”
看见吴崔抬眼看他，他又忽然灿烂一笑，笑得勾人心魄，“失了血肉的骨，怎么不空虚呢？”
A322作为系列类游戏，章节之间不可能没有联系，第一章是找骨，第二章都到这儿了，似乎也能猜到画面中央是“空虚”的骨架。
吴崔对罗嘉宝的笑感到一阵恶寒，皱着眉收回了视线，落回到画纸中央的空白上。
不可否认，罗嘉宝的猜测有道理。
不过……
“骨架吗？不一定吧。”
吴崔径直走向主桌上那位笑意盈盈的单老师，立在她旁边，看她带着喜悦的心情和村民们交谈甚欢。
单老师，你的眼睛和唇角都在笑，可是为什么眉间是散不开的悲伤呢？
吴崔看了会儿，伸出画，遮在单老师的面前，画的中央正对着单老师的眼睛。
旁边三人不懂吴崔要做什么，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一旁看着。
程昔年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温衷依旧是沉默着微皱眉头，罗嘉宝则是扬着他那副笑容，一双媚眼紧随吴崔的动作。
原本还笑得灿烂的单老师在被画遮住眼前后，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她的神情变得淡漠，仿佛被供在神坛上永不入世的神明。
她缓缓转动眼眸，微微仰头看向吴崔，神情依然淡漠，但却透露着一丝恍惚。
吴崔眉间也闪过悲伤，但她没说话，只是把画往上抬了抬，中央那块空白再次对上单老师的视线。
单老师的瞳孔渐渐聚焦，眉头下压，眼底涌起滔天的恨意，似乎下一秒就要将眼前的一切撕碎，但是没有，她骤然一笑，看起来更像是想要生吞活剥。
但想要生吞活剥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她脸上的肌肉因为情绪激动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下颌颤动着，额头青筋暴起，咽喉里涌出低低的呵气声，仿佛在蓄积着怒吼。
然而没有怒吼，她只是沉沉地笑着，渐渐发展成大笑，笑声震彻云霄，笑里蕴含的悲泣也震彻云霄，如果云真的听得见，应该也会降下一场雨吧。
在几乎要喘不过气的笑里，单老师的眼中流出暗红的血泪，这次吴崔知道，这是哭出来的。
血泪将她的眼睛渗得通红，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每滑一寸，她的笑声便淡一分，最后连悲泣也没有了。
她的肩膀还在抽动，那是在喘息，可是她的喘息声也不被听到了，她的周身只剩下寂静了。
单老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画的中央，眼里却没有滔天的恨意了，转而代之的是悲痛。
只要注视她的眼，你就会得到一生的悲痛。
血泪离开她下颌的瞬间，她的神情又变得淡漠，只是这次，她的眼睛紧紧注视着面前的一切，不再是虚焦的样子。
泪珠落在她的手上，她接住了自己的悲痛。
下一瞬，单老师忽然消失，那张寓意着上位的椅子上，只留下一张拼图，图上是村民们在削肉剔骨。
削她的肉，剔她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