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毕竟也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几个男同志也还要继续上班，实在没时间和精力招呼他们，也就没强留。
李建军把人送到供销社门口，说了很多遍抱歉和招待不周才返回去工作。
拒绝了供销社的午餐邀请，三个人站在街边，讨论接下来该去哪里。
“回家吧，再做点东西出来。”杨语欢满脑子都是她的事业。
周尹没有什么想法，他就是单纯不想在供销社吃饭，只要不留在那儿，去哪里都行，“我都可以，语卓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点吃午餐也还太早。”她迎着刚升上来没多久的太阳眯了眯眼，突然咧嘴一笑，“想不想去县城里看看？”
杨语欢一双可爱的大眼睛瞠得更圆了，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说县城？走路需要仨钟头的县城？”
“对。”杨语卓站在太阳底下，睫毛的阴影都被照得根根分明，“咱长这么大就没去过，你们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周尹正好站在杨语卓正面，把她透光的皮肤都看在眼里。
他下意识错开视线，垂下了睫毛，耳朵尖微微发红，“我都可以。”
“我不可以。”杨语欢严词拒绝，“单程三个钟头，来回就是六个钟头，再加上从镇上回家的一个钟头，咱仨到家兴许天都快黑了，一整天都浪费在外面了！”
“这怎么能叫浪费呢！”杨语卓反驳道，“这是见世面的机会呀，说不定我们到县城里转转，能看到很多新鲜玩意儿呢？”
不仅如此，她还想去县城的供销社转转，看看那儿的人们都喜欢买什么，大约是什么层级的消费水平。
赚不赚钱先不说，既然他们要做生意，了解市场是非常有必要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带着目的，她也想到现场里看看。
难得穿书一次，当然不能白来。
但人的见识会限制他们对外界的向往。
因为脑子里没有画面，很难生出前往的心。
杨语欢坚定的摇头，“我不想去浪费时间，县城和镇上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最多房子大一点，人口多一点。”
“那可不一定哦。”杨语卓在脑海里努力搜刮着这个年代街上可能有的，并且能吸引到杨语欢和周尹的东西。
“三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说不定县城人连说话的口音都跟我们不一样。”她疯狂动着脑子，“我们上街赶集来回都是走路，指不定人家县城人是坐车呢！”
她这话把杨语欢给逗笑了，“坐车？坐什么车？牛车？马车？这些车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县城人条件比村里好，能坐这些车也很正常啊。”
“不是你说的这些车……”杨语卓舔了舔嘴唇，尽量用一种实事求是的方式把自己脑子里对他们而言或许是天马行空的想法说出来，“是不用借助人力或畜力的，兴许是用电的？”
“你说的是火车？”周尹说，“这个只有更远的地方才有，县城和镇上的火车道才刚开始修，得要好几年才能投入使用。”
也不是火车……杨语卓心里很清楚，她说的那种车在这个年代是不可能普及的。
在县城都不会有。
实在想不出可以吸引两人的东西了，她泄气般地把两个手巴掌拍到一起，脑袋抵上去，大声道，“我真的想去县城看看，求求你们了！”
两人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惊了一下，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身边已经有人在看他们了。
周尹向来还能屏蔽外界的目光和声音，他倒是无所谓，淡然如仙一般站在那儿，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其实是愿意杨语卓去县城的，毕竟回去了也只是做家具，也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活动。
他一个大男生，也不至于这几个小时都走不动。
不过关键还是在杨语欢身上。
“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杨语卓埋着脑袋，嘴里跟念经似的，一边拜他们，一边恳求，“陪我去一趟吧！”
没有杨语欢的陪伴她当然也能去，只是，杨语欢手上的水泡才破，把她放回去，她肯定又会继续做木工。
那还不如带她一起去呢。
杨语卓音量并不低，来往个人都要往他们仨这儿看一眼。
很快就把杨语欢的薄脸皮看红了。
“好吧好吧，走走走！”杨语欢赶紧说，“你别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这儿跳假神！”
他们村里把做法事称作跳神，而那种技术不到家的先生做的法事就被叫做“跳假神”。
杨语卓“嘿嘿”，“好好好，我不跳了，我们走吧！”
周尹被她耀眼的笑容所感染，也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
……
从镇上到县城也要走好长一段山路，在快接近城区的位置才会有水泥路。
三人也不着急赶路，一边走路一边聊天，去程也不是特别累。
只是，到了地方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并且温度也很热辣。
这意味着，时间至少是午后。
“肚子饿不饿？”杨语卓问，“出门前，妈给了我点钱，咱先去吃点东西？”
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杨语欢和周尹望着热闹非凡的街道，一时间有些楞怔。
县城和乡镇太不一样了。
在小镇上，工作日冷冷清清，街上不会有多少人，到了赶街天，人烟密集一些，但大多都是在供销社前排起长队，拿各种票据，买完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走。
而县城里，街道两旁居然有摆地摊的！
周尹表情有点呆滞，“县城里允许在供销社以外的地方卖东西吗？”
“他们……这算是已经开始做生意了吧？”杨语欢有点不敢置信，声音听起来都艰涩又迷茫，“原来我们才开始做的事情县城人早就已经在做了……”
这一点其实杨语卓也没有想到。
书上说，国营经济制度下，人们在70年代才陆陆续续开始被允许做生意。
她本以为，在60年代末的今天，最多有人偷偷摸摸擦边做点小生意。
她根本没想到，县城里居然已经做得这么热闹了！
“算。”杨语卓能理解杨语欢的心情，他们主动跟供销社联系，并定下长久的合作，已经是想旁人所不能想，做旁人所不能做。
本以为自己是什么先锋，却没想到别处已经把自己需要偷偷摸摸去做的事做得如火如荼！
她笑了笑，宽慰道，“但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只是跟县城比起步晚，无论是在村里还是镇上，我们都是第一批做生意的，往后的发展必然也会更加成熟。”
杨语欢好像没被她安慰到多少，她兀自点了点头，怅然若失地呢喃道，“我们确实应该早一点来县城里看看的。”
周尹只有那一瞬的感叹，他动了动肩膀，语调轻松，“欢欢，只要在路上，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杨语卓闻言，轻挑了下眉尾，“哟，不大点的小夥子，说话还蛮有哲理性的嘛。”
“你以为呢。”周尹这张冷静的脸实在不适合讲笑话，本是想活跃一下氛围，搞得像在阴阳怪气。
杨语卓夸张地打了个寒战，“咱这小组能不能换一个人来活跃氛围。”
杨语欢好一会儿才接话，“这个重担还是换我挑来吧。”
她说着，还轻轻笑了一下。
氛围一下子缓和了。
“那现在可以去吃饭了不？”杨语卓从口袋里掏出五角钱，“出门前妈给的，肯定够了。”
这时，周尹也掏出一块钱，“不够我这里也有。”
这是张结巴硬塞给他的。
自上次他说了一些刺激他的话，两人大闹了一场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一直很僵硬。
周尹务必要不开口，张结巴则是开了口也无人搭理。
今天早晨，周尹一反常态，比天天早起上工的张结巴起得还早，后者立即慌了，瘸手瘸脚地爬起来，问他要去哪里，他没回答，一洗漱完，开了门就往外去，接着就被张结巴抓住了手腕，非要他说清楚去哪里，否则就不会放他出门。
周尹只好说了实话，“和杨语卓杨语欢去街上一趟。”
张结巴对于他们和供销社谈成了的事儿一无所知，只当他是继续去谈他们的家家酒，也不再说什么，为了缓和关系，硬塞了一块钱进他手里。
“那肯定顶够了！”杨语卓说着，伸手指了个不远处的小摊子，“凉皮儿，吃吗？”
这街上除了凉皮儿摊，还有烤饼，荞面汤等吃食。
“就这个吧。”杨语欢说，“天热，凉皮儿正好。”
周尹的意见不重要，干啥都是“我都可以”。
所以三人去了凉皮摊。
一问价，一角五分一碗，杨语卓交了钱，还退回五角。
三人吃完凉皮，又逛了几家供销社才踏上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