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不住的话,我陪她。
沈妍和云景赶到时火已经被扑灭了,云景略微可惜,没能看到这个盛况。
虽然火灭得及时,但难免人多眼杂,不出几日,各种版本的风言风语在坊间流传,其中不乏云景的杰作。
皇帝面上没有任何表态,但举动已经在渐渐疏远宣王一派。
宋澈以为胜券在握却被时扬催着给靖安侯下帖子。
宋澈极不情愿地应下,“现如今,还有谁能与我们争?”
时扬正在一笔一画地临帖,“一天没有坐上那个位子,那就永远有变数。”
“父皇疑心重,与靖安侯走得太近怕是不好。”
时扬放下笔,“陛下疑心再重也难以抵抗群臣,可保不准靖安侯会不会搞小动作。”
宋澈疑惑道:“他会管我们大纪的事情?”
“我原以为不会,但宣王的事情蹊跷得很,怕是那位大人已经知道自己爱妾伤残的缘故了。”
“我们又没动过温言,他犯不着算计我们。”
时扬默认了,“温言再怎么说也是殿下的心腹,许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宋澈实在不愿意承认温言是自己的心腹,“她早就不受我们控制,早些时候我甚至想过灭口。”
幸好,后来忙到忘记了她的存在,再后来瞧见她那病怏怏的模样估计都熬不了多久,温言没有碰到他的底线,他大可以留她一命。
宋澈脑子突然一个灵光,“若是靖安侯迟迟不答覆,不如给温言下帖子。”
果然,没等来云景的回帖,温言的帖子当晚就送来了。
沈妍的拿着齐王府的帖子不知道该怎么回。
云景沐浴出来瞧见沈妍还坐在书桌前。
“看什么?”云景抽出她手里的帖子,“齐王府?”
沈妍擡头看他,“我要应下吗?”
“随你。”云景将帖子扔回桌面,“想见就见,不想就拒了。”
沈妍想不到见面的理由,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云景将她横抱起来,“别想了,伤神,去休息。”
沈妍睡在榻上伸手去拉被子,被云景抓住手,“先擦药膏。”
沈妍回城后就一直在关注宣王一派的事情,连云景特地去找沈翊讨药的事情都没注意到。
沈妍抢过他手上的药膏,“我自己来。”
云景迟迟不走,“你看的见吗?”
沈妍将幔帐拉上,“看得见!”
云景隔着幔帐隐约看见沈妍的动作有些艰难,“要不我帮你吧。”
沈妍几乎脱口而出,“不要!”
沈妍擦完药将药膏伸出幔帐,云景拿走药膏,下一刻便牵上她的手。
云景抓着她的手没有说话,隔着幔帐,沈妍瞧不清他的神色。
“想吃桃花酥吗?”云景问她。
沈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问起这个,但她猜到云景应该是有事情要做了。
“嗯,早去早回。”
云景换了一身夜行衣被夜归的云淮瞧见,“表哥,你这一身…是要去哪?”
云淮自己脑补了几出,“是不是又要去碧翠阁了?我们先对对口供。”
“滚。”云景一如既往地懒得搭理他。
云景破天荒地叫上掬衣望风,“将檐上的暗卫处理掉,不用我教你吧。”
掬衣以为是自己一个人的战斗,结果才处理了三个,回头看云景身边已经倒了一片。
“主子?”
“你太慢了。”云景将匕首的血擦到衣衫上。
掬衣阖首,“是。”
院里静得出奇,宋奕还在看这些日弹劾他的帖子,尤其是钦天监,看天象就好好看天象,将他与鬼怪扯上做什么。
风将烛火吹得不停摇晃,宋奕走到窗边想关上窗,忽然对上掬衣的面容,退后了两步,“本王认得你,你是温言身边的婢女。”
掬衣越过他看向身后正悄悄翻窗进来的云景,“殿下好记性,我代我们夫人来问候一声。”
“问候什么?”
宋奕瞧见她一身黑衣有些不妙,刚想转身去找藏在隔层的匕首,被后方的人掩住口鼻。
他伸手去抓却纹丝不动,只听到后方有声音传来。
语气冷如他颈上的匕首,“自然是,送你上路。”
宋奕挣扎了一会儿就昏了,云景将满是迷药的帕子烧掉,仿着宋奕的字迹写了一封遗书。
掬衣不理解,“主子为何还要写遗书?”
“他自己设计的戏码,还给他罢了。”
云景一刀下去,宋奕右手的伤口已经见骨,血几乎是喷出来的,溅了他一身。
他看着胸口的血迹发呆,不知道沈妍那时是不是就像现在一样。
掬衣提醒道:“主子该走了。”
云景收起匕首,隐没在黑暗里,血腥味蔓延了一路。
“主子有些心急了。”
“没时间了。”云景的唇线拉直,毫无情绪地说,“我们要回南夏了。”
“这么快?”掬衣算了算时间,“我们才来了一月。”
“回去的路不似来时轻易,阿妍的身子熬不住,待回到南夏,就入秋了。”
云景吩咐掬衣回去,自己去了沈翊府上。
沈翊已经睡下,云景疯狂拍门将他吵醒。
沈翊一开门发现他满身都是血迹,“受伤了?”
“没有。”
“这么晚不休息?”
“睡不着。”
沈翊有些诧异道:“睡不着就来找我?”
云景顿了片刻,“我不知道找谁。”
“你还记得自己是有妻子的人吗?”
“我不敢去见她。”云景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对不起她。”
沈翊有些犹豫,“早知如此,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和你说她的病情。”
“我要带她回南夏。”
“这一去山高路远,她熬得住吗?”
“熬不住的话…”云景的手指不自觉地缩紧,“我陪她。”
“疯子。”沈翊关上门。
云景还在街上漫步,打更的路过他,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多看了他两眼。
“几时了?”云景问他。
那人后退几步,“刚过四更天。”
四更天了,沈妍也该睡了吧。
云景扔给他二钱,“多谢。”
云景又去洗了一遍,轻手轻脚地掀起被子,沈妍突然转过身来,“回来了?”
他没有点灯,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沈妍的眸子,分明是一直没睡,已经有血丝了。
“怎么不睡?”云景将她搂进怀里,“店都关了,走了一晚上也没找见桃花酥。”
“嗯。”沈妍没戳穿他,“反正我也不饿。”
两人没再聊下去,夜里静得只有窗外的蝉鸣声和蛙声。
“阿妍。”云景许久才唤她一声。
“嗯?”沈妍总觉得今夜的云景有些奇怪。
“我们回南夏吧。”云景的吻落在她的眉间,“大纪就算是烂成一锅粥也不要再管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云景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但还是答应了,“好。”
因为睡得太晚,又下了一早上的雨,沈妍第二日醒的时候已经将近未时。
一旁的云景早就没了身影,掬衣好几次进来想叫她用膳但还是没叫醒她。
“云景去哪了?”沈妍正喝着粥。
掬衣老实答道:“主子上香去了。”
“上香?”
云景从来不信这种怎么突发奇想去上香。
沈妍又问,“去的哪个寺庙?”
“城外的通觉寺。”
“这寺庙灵吗?”云淮看着这数不清的台阶有些不想上去。
“心诚则灵,知不知道。”云翎戳穿他的小心思。
“嗯。”云景在一旁应道,“心诚则灵。”
云淮撇撇嘴,“表哥不是从来不信这些吗,出征前的祭祀从来不去。”
“有求于它。”云景不想再和他们废话。
云翎见云景已经上前,拉着云淮一起去爬。
谁知云景第一阶就跪了。
吓得云翎和云淮楞在原地。
“哥,你这是…做什么。”
“这至少有三百阶,你要跪到什么时候?”云淮难以置信地道,“而且还在下雨。”
云翎给他撑伞,他跪一阶就跟着上一阶,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云景一直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这么做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云淮觉得这俩人都有点疯,“我先上去了。”
云翎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走。
云淮已经上完香云景也才跪到一半,他索性就在庙里逛起来。
见佛像旁一堆的长明灯里有一盏极为显眼,放在正中间。
“这长明灯怎么还不一样?”云淮问一旁守着的小沙弥。
“这是一位夫人求的灯,给庙里捐了一千两的香火钱,嘱托我们时刻盯着,每当要燃完就要添油,为了与旁人的灯区分,特地做得别致了一些,免得认错了。”
“这灯燃了多久?”
“这月的十五一过便是千日了。”
“这么久?”
云淮好奇地看过去,灯下的红布已经有些褪色,但隐约能看到边上写着‘沈妍供’。
云淮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只当是哪家有钱的夫人迷信点的。
他又逛了一圈庙外挂满红布条的树,又在一群布条里看见那个名字:‘沈妍供’。
云淮顿时觉得沈妍这位夫人挺迷信的,屋里点了不够,外面还要挂那么多。
云淮兴冲冲地去找云翎想和她说这件事情,刚出到门外发现云景已经跪完这三百阶了。
云淮立刻拉着云翎的胳膊,“我和你说,这里有位夫人迷信得不行,到处都能看到她供的物品。”
“你也太闲了。”云翎甩开他的手。
云景基本不理会云淮,云淮也没打算和他说。
云景跪在蒲团上,第一次那么虔诚地拜佛。
云淮拉着云翎去看那盏灯,“和你说,寺里的小师傅说这盏灯都亮了一千日了。”
“这么久?”云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云淮点点头,“我看到了是位叫沈妍的夫人点的,你猜怎么着,我出去逛了一圈,外面的那些红丝带好多都是她求的。”
云景还在许愿,听到云淮的话,霎时睁开眼。
沈妍……
是他的沈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