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时值深秋, 秋风吹落枝头枯黄的树叶,坠至泥地上,短短一夜便铺了满地;拾翠殿的宫人皆因太子妃“血崩”一事忧心忡忡, 无人扫去那些落叶。
沈蕴姝命云香云意守在门边,她则走到床沿处坐下,压低声询问沈沅槿道:“三娘可要看一看孩子?”
既然已经做出了要视这个孩子从不曾存在过的决定,还是不见的好;她是陆镇的亲生女儿, 会被封为郡主,将来陆镇继位,她还会是公主, 她所能享受的到荣华富贵, 哪怕是出身权贵之家的女郎亦无法企及的。
是以沈沅槿仅仅犹豫片刻, 旋即狠心摇头:“不必,姑母,未免夜长梦多, 我只想尽快出宫。”
沈蕴姝是从鬼门关里走过两回的人,这会子实在有些担心沈沅槿的身子,不由蹙起眉心, “圣上已经安排好一切,并在城外为你安排好暂时藏身的地方,只是妇人生产后的头一月里都不能吹风, 我担心你出宫的过程会受凉,落下病根。”
“出宫之时,姑母叫人用被子将我裹严实,那风透不进来, 便不会受凉了。”沈沅槿启唇宽慰她一番,真心诚意地道:“姑母的恩情, 三娘此生怕是很难偿还,唯有来生再报。”
“傻孩子,我们姑侄之间,说什么报不报恩情的话。”沈蕴姝一面强忍着鼻尖的酸涩与人说话,一面从怀里取出一方裹着什么小东西的巾子,接着宝贝般地将那东西凑到沈沅槿的眼前让她看,“这枚药是圣人特意命人从西南边陲寻来的,服下后的十二个内可以让人陷入昏睡,呼吸丶脉象都几近于无,只等太子素日里惯用的张太医等人也来诊过脉确认太子妃“殁”了,七日后下葬,太子回来后,即便再如何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沈蕴姝说到此处,凝眸注视着沈沅槿,再次询问她是否执意要离宫。
这一次,沈沅槿没有丝毫的犹豫,淡然地伸手接过那枚药丸,认真点头,“我想好了,姑母,这偌大的大明宫于我而言与困住我牢笼的并无分分别,我如今只想快些逃离这座牢笼,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好。”沈蕴姝将盛有清水的碗盏递给她服用假死药,语重心长地道:“只要三娘都能过得幸福开怀,哪怕你我姑侄天各一方,我亦会为你感到高兴。”
沈沅槿闻听此言,满脸感激和不舍,强撑着睡意道:“谢谢你,姑母,我定会好好活下去,必不会叫你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好孩子。”沈蕴姝垂首抚了抚沈沅槿被汗水和泪珠湿润的鬓发,克制着心中的不舍缓缓开口:“且服过药安心睡上一觉,等你醒来,便能得偿所愿,不再是太子妃了。”
“嗯。”沈沅槿勉强聚起一丝力气重重点头,“姑母多多保重,我会每日为你和永穆丶阿煦祈祷,盼你们能够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说罢,将药丸放进嘴里,喝两口碗里的清水,咽下药丸,静静等待药效发作。
小半刻钟后,沈沅槿果真与刚刚“离世”的人一般无二。
女医过来仔细替陷入沈睡的沈沅槿诊过脉,确认不会露出任何破绽后,沈蕴姝眼里的泪一下子便滚落出来,“云香,即刻去请两位太医再来为太子妃诊治。”
云香心中紧张,“手忙脚乱”地领了命,退出产房便往太医署而去。
不多时,张丶王二位太医气喘吁吁地赶来拾翠殿,进到产房后便被一股血腥味和沈闷的气氛所笼罩,放下药箱跪到床边,他二人诊断完,商议一番后,一致得出太子妃已经离世,再无力回天的结论,并将其禀告沈蕴姝。
话音落下,沈蕴姝和云香云意两个立时哭出声来,唤来宫人送女医和两位太医出去,旋即公布太子妃薨逝的消息。
岚翠和琼芳等人惊闻噩耗,忙不叠踏足产房,待看见沈沅槿面色苍白丶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便又拿食指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真感受不到半分气息。
“太子妃...”岚翠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伏在她身上哭了一阵子,沈蕴姝便叫她起开身,哽咽着道:“如今能做的唯有早些让太子妃入土为安了。”
沈蕴姝说完,便叫岚翠和琼芳二人帮着云香她们料理沈沅槿的后事,不过短短小半日过后,就在东宫设下灵堂。
彼时,长安城外一座环境清幽的别业里,沈沅槿从宫中的被褥里醒转过来,约莫是睡得太久的缘故,眼皮太沈,良久后方徐徐睁开,待看清此间的一切后,一道颇具英气的女声便传入耳中,“娘子,你醒了,来人,快些送热水和清粥进来。“
“你是?”沈沅槿询问眼前之人的身份。
床边的女郎答话道:“婢子名唤紫苑,会些拳脚功夫,奉圣上之命照顾娘子,此处很安全,接下来的一个月娘子安心在这里养好身体;空白的过所和户籍也已准备妥当,届时,娘子想去何处都可。”
圣上。沈沅槿听到这两个字,纵然从前对他颇有微词,这会子也都一笔勾销了,从今往后,那座皇城里的人,除开姑母和永穆丶阿煦外,她都要通通忘却,开启全新的生活。
东宫里,太子妃的丧仪有条不紊地进行,众人眼中,皇贵妃对这位内侄女当真感情甚笃,每日过来上香都哭得极为伤心,她身边的宫人好一阵劝才堪堪收回些眼泪,回宫歇下。
出殡后的第三日,陆镇领一小队人马快马加鞭返回长安,然而在面见陆渊汇报军情之时,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正欲问上一句,就听陆渊声线低沈地道:“太子妃诞下一位小郡主后,难产亡故,大郎节哀。”
陆镇听到小郡主三个字先是感到激动幸福,待听到后面四个字,顿时如坠冰窟,惊得呆楞在那里,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
沅娘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他根本不敢设想没有她的生活;节哀,身边没了她,让他如何节哀。
“不,阿耶,你是骗我的对不对?”陆镇眼眶湿润一片,忍着心疼转身就走,“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见沅娘,她等了我这么久,一定也想我了。”
陆渊跟到殿外,递给贴身侍奉的内侍一眼,那内侍旋即会意,忙跟上前去。
陆镇怀着希冀一句行色匆匆地来到少阳院,还未踏进殿门就开始呼唤沈沅槿,“沅娘,我回来了,你还在的对不对?”
时间一息又一息地过去,回应他的只有微弱的风声,宫人们在庭中跪了一地,良久后方有一人颤巍巍地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已经离世了……”
不,不会的,他离开的那日,她明明还好好的,亲口答应他会等他回来的。陆镇遍寻不到沈沅槿,哪怕这已是第二个告他沅娘离世的人,一时间还是觉得难以接受,红着眼眶看向跪在地上的岚翠,“你素日在太子妃跟前贴身伺候,你来告诉孤,太子妃究竟去了何处。”
岚翠不敢看他,将头埋得很低,她心中伤怀,加之害怕陆镇,不免话音沈沈,“回太子殿下的话,太子妃亡故后,奴婢也曾探过太子妃的鼻息,太子妃的确没了气息;太子殿下若不信婢子的话,还可去问为太子妃安胎的张太医,那日便是他与王太医确认了太子妃的薨逝。”
陆镇唤来人,压抑着心内的恐惧和不安,面沈如水地道:“速去请太子妃生产那日的女医和太医来东宫问话。”
一时三人俱来,陆镇问及那日的情形。
女医一口咬定太子妃在生产后突发急症,血崩而亡,张太医和王太医亦出言证实了太子妃确无任何生命迹象,已然离世不假。
“不,不会的,沅娘她不会死的。”陆镇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挣扎着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
张内侍见他身形摇晃,忙上前搀扶住他,却又被他一把推开,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嘴里喃喃自语,“不,我要去找沅娘,你们一定都是骗孤的,她不会死……”
“殿下。”张内侍拦不住他,只能跪到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冒死进言:“太子殿下,太子妃亡故多日,三日前便已下葬;郡主还未足月,万万不能再失去阿耶的疼爱,万望殿下顾及自身,早些振作起来。”
离世,亡故。陆镇当真厌恶极了这两个词汇,刚要开口让张内侍滚开,却是喉头一热,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接着眼前一黑,昏厥在地。
众人见状,着急忙慌地擡人上床,张太医临危不乱地诊完脉,开了方子让去熬药。
张内侍亲自盯着人抓药熬煮,熬好后装碗送进殿中,服侍陆镇喝下汤药后,又叫人去紫宸殿告知圣上太子吐血之事,这才得以歇上片刻。
陆渊来时,陆镇尚处在昏睡之中,陆渊问过他的病情,得知乃是连日奔波劳累后惊闻噩耗悲伤过度所致,并无大碍,这才松一口气,略坐一会儿便离了东宫,去拾翠殿安寝。
沈蕴姝从他嘴里得知陆镇悲痛到吐了一口血,同情之馀,亦觉解气,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今日所承受的痛苦,相比起三娘这数百个日日夜夜所经受的,又算得了什么。
陆镇这一觉直睡到翌日上晌,惊醒后嘴里还在念叨着“沅娘别走”四个字。
值守的宫人见状,惊喜道:“太子殿下醒了。”又见他嘴唇干燥,忙要去倒水来与他喝。
“站住。”陆镇不让人走,喘着粗气道:“太子妃在何处?孤要见太子妃。”
那宫人不敢贸然出言刺激他,“奴婢这就去找。”
陆镇将宫人的话听进心里,自我安慰沅娘必定还好端端地活着,昨日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然而他左等右等,没等来沈沅槿,只有满桌丰盛的早膳。
“太子妃究竟去了何处?”陆镇无视那些吃食,皱起眉心又问一遍。
宫人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气氛正胶着间,忽听门轴转动发出一道低沈的吱呀声,张内侍领着乳母怀抱一个女婴步入殿中。
“太子殿下还未见过小郡主罢。”张内侍说着话,回首看身后的乳母一眼,示意她将孩子抱给陆镇看。
襁褓内的女婴生得白净清秀,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像极了沈沅槿,细弯的眉毛亦是随了沈沅槿的。
陆镇不过盯着那孩子看了数息,便又开始喃喃自语,“沅娘生了孩子,此时必定在她的殿中坐月静养。”
一面说,一面不管不顾地穿上鞋子,胡乱披了外袍就往沈沅槿平日里起居的宫殿而去,他这厢火急火燎地进到殿中,瞧见的仍是空荡荡的房间,床帐下亦是空无一人。
“沅娘。”陆镇心中意识到昨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却还是用哀求的语气唤她,“你出来,莫要再躲着我,我想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出来看一看我可好?”
张内侍和众多宫人跟到殿外,并不敢贸然进去,只乌压压地立在檐下侯着。
陆镇遍寻无果,一颗心痛苦到了极点,他拖着沈重的身子一步步挪到殿门口,看着张内侍齐齐朝他跪下后,红着眼质问:“说,是不是你们将太子妃藏起来了?”
太子这是疯了不成。年纪尚轻的宫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更遑论出言答话,好在为首的张内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镇定自若地据实相告:“老奴惶恐,奴婢等岂有那样的胆子。太子妃亡故,丧仪由礼部操持,送葬当日,圣上,皇后,皇贵妃与永穆公主俱在。”
未料陆镇听他说完,非但没有恢覆理智冷静下来,反扬声让人去备马。
常言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既然都说沅娘不在了,他便要亲眼看看,沅娘是否真的气息全无了。
“太子妃葬在何处?”陆镇高声喝问。
张内侍心道事态不妙,答完陵墓的大致位置后,微微偏头斜眼递给徒弟一个眼色,随即跟着陆镇一道出宫引路。
陆渊听人来报说是东宫的黄门求见,暂且搁下手中朱笔,待人进来,询问是否是太子一时难以接受太子妃离世的消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回圣上的话,太子今日醒来后就一直在寻找太子妃,时下已经让奴的师傅带路去太子妃的陵墓了;师傅见太子神情激动,约莫不是简单的祭拜那样简单,便让奴过来告知圣上知晓。”
陵墓,他莫不是还想开棺验尸不成;他若真的这样做了,事情多半是要败露。陆渊不便亲自出面,当即唤来贴身伺候的宫人传他的口谕出宫一趟。
张内侍有意拖延时间,迟了将近两刻钟方来到“太子妃”的陵墓。
陆镇垂下眼眸,紧紧盯住那方墓碑良久,命身后的侍从想办法打开墓门。
张内侍听后觉得不妥,出列规劝道:“殿下不可,太子妃已经入土为安,若是贸然掘开坟墓,岂非要惊扰到九泉之下的太子妃。”
陆镇闻言,有一瞬的动摇,不过最终,欲要弄清真相的心思胜过了一切,狠下心肠道:“不得分心,即刻动手。”
莫说是张内侍,一旁的侍卫亦觉荒谬,挖坟掘墓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何况这墓里埋着的人,还曾是太子妃;可太子的无法违抗,便也只能硬着头皮恳请他宽限些时间去寻找衬手的工具。
正这时,后方又来了一路人,乃是几个骑马的男郎和两个乘车的宫女。
那两个宫女,陆镇都认得,一个是贴身伺候沈沅槿的岚翠,另一个是伺候皇贵妃的云香。
云香匆忙从奔至陆镇身前,见已有侍卫用刀剑丶木棍等物试图撬开墓门,情急之下顾不得礼数尊卑,慌张问道:“殿下要做什么?”
张内侍一见着她,仿佛看救星一般,顶着可能被陆镇怪罪的风险,据实相告。
云香闻言,心脏几户要跳到嗓子眼,太子妃好不容易才假死离京,若是皇贵妃这般快便被太子发现,日后再想逃离,怕就再也不能够了。
思及此,朝着陆镇直勾勾地跪了下去,恰到好处地微红了眼圈,“太子殿下容禀,太子妃离世那日,奴婢和皇贵妃都在产房中,亲眼看到太子妃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消散,太子妃说,小郡主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她比任何人都盼望小郡主能平安长大,怎奈她命薄,已是活不成了,将来唯有殿下您这位阿耶可以护佑小郡主……”
“太子妃既已离世,还请太子殿下明鉴节哀,莫要如此任性行事,让太子妃的魂魄在地底下也不能安生;即便殿下自个儿不信鬼神,也该多为太子妃多多思量,心存敬畏,难道,殿下当真忍心让太子妃连死后都要魂魄不安吗?”
陆镇听到此处,终是有些冷静下来,蹙起眉头,沈默着不发一言。
太子妃离世已有十日,尸身必定不再完好,岚翠一方面担心陆镇见了承受不住,另一方面也是不希望太子妃在死后还要承受被人掘坟开棺的无妄之灾,是以便也跟着劝他:“太子殿下,太子妃血崩离世是奴婢亲眼所见,太医赶来之前,太子妃就没了气息,婢子可用性命保证,绝无半句虚言;即便殿下不信婢子所言,难道连张太医的话,殿下也不过吗?若是太子妃泉下有知,焉能希望自己被人挖开坟墓,打开棺椁,将雕零苦味的面容现于人前?婢子恳请殿下多为小郡主想一想,她还那样小,正是需要殿下陪伴照顾的时候,殿下定要早日振作起来,才能告慰太子妃的在天之灵。”
是啊,他与沅娘的孩子还那样小,她才失了阿娘,岂可再失去阿耶的关怀;倘若不是他让沅娘有了孩子,沅娘又岂会难产血崩...陆镇顿时自责不已,心如刀绞,痛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停下……”陆镇深深阖目,无力地擡起手挥了挥,“回宫。”
少阳院。
偏殿,乳母怀里抱着女婴喂奶,然,女婴只是略吃几口便不肯在吃,偏过头哇哇大哭。
沈蕴姝坐在边上帮着哄,奈何她二人如何努力,始终没有办法让女婴停止啼哭。
正当二人犯愁之际,忽听殿门外,宫人通传道:“皇贵妃,太子殿下回宫了。”
乳母闻言,忙将孩子递给沈蕴姝,退到屏风后整理衣物。
外间,陆渊端坐在禅椅上,深邃的眼眸落到踏足其中的陆镇身上,“还晓得来看孩子,朕以为,你会疯魔到对孩子也不管不顾!”
陆镇眉头紧锁,心不在焉地行过一礼后,哑声认错道:“此事是我之过。”说罢,擡腿就要往里进。
“站住。”陆渊冷冷瞥他一眼,令他停下,“只会发疯般地妄图通过挖坟掘墓的方式确认你的妻子是否真的离世,就不打算好好调查此番令她从撵上坠落,血崩离世之人?朕还听说,你在回京途中,曾遭遇刺杀,桩桩件件,大郎都不算查明了?”
里间,乳母整理妥当,缓步从屏风后出来,见沈蕴姝尚还在哄孩子,自去取来一些哄孩子用的小物件,走上前去。
陆镇与陆渊商议过后,暗暗握紧了拳头,负手走到里间。
乳母看见他进来,屈膝行了一礼,旋即静静退到一边。
“这便是三娘与你的孩子。”沈蕴姝一面说,一面立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将女婴送到陆镇手中,“三娘还未及给孩子起名,如今她已离世,这样的事,自然是要你这位阿耶来做方才妥当。”
陆镇看着怀中女婴的眉眼,不禁在人前红了眼,真心实意地道:“劳姑母这段日子对三娘母女的照拂,某必不忘姑母的恩情。”
沈蕴姝眉心微蹙,面上尤带着伤怀之色,语气平平地道:“三娘虽已离世,到底是留下了血脉,大郎若真心爱重她,更应好好抚育这个孩子,如此,三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一晃到了孩子满月的时候,陆镇尚还沈浸在失去沈沅槿的痛苦之中,自是无心摆满月酒,可孩子是她与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连结,若是毫无表示,只会让宫人轻看于她,是以思来想去,还是召集 京中宗室,简单地设了个家宴,并在当日向众人宣布她的名字,并请旨封她为郡主,赐号昭阳。
翌日清晨,才刚出了月子的沈沅槿便迫不及待地向紫苑提出要离京的请求。
“娘子预备往何处去?”
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沈沅槿已十分信任紫苑,何况接下来的行程还需要她的保护,故而未有丝毫的隐瞒之心,直言道:“西北,沙州,那里有我的两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