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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我取了帕子过来擦手道:“每年给朝廷上贡的酎金,你和孩子那边没有参假吧?”

“这倒没有”,卫青摇头,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真是我们猜想的这样的话,我倒是想趁这个机会,让陛下把孩子们的爵位也一起给夺了,我是以军功封侯到没什么,可那两个小的无功封侯,这么些年我总觉得不踏实。”

卫青的三子中,除卫青的长子卫伉因未带门籍擅入未央宫,违反宫规,被削了爵位外,次子卫不疑,三子卫登的侯爵至今尚在。

我点头道:“如此也好,原就是陛下赏的,让他收回去吧,陛下若真是要以酎金的名义对列侯下手,动了其他的列侯,不动那两个小的也说不过去。”

卫青叹了口气,道:“就是不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动了。”

“既然提到孩子们……”我若有所思的道:“我倒是想问问你,对几个孩子们你是怎么打算的?让他们接你的班?”

“陛下倒是有这个意思,前些日子还说让伉儿到他身边做个侍中学点东西。”

卫青看着我,笑道:“阿姐,你觉得呢?”

“一个伉儿,一个嬗儿,陛下都有心去培养,可毕竟还小,以后能不能接的了你和去病的担子还不一定呢!”

我亦在他身旁坐下道:“如果都有像你和去病这样保家卫国这样的壮志,那么我不拦着,可凭私心来讲,你们以前刀尖舔血的日子我是不想再让他们去经历一遍了,我只希望大家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卫青笑着帮我添了一杯茶,说道:“那凭公心呢?”

我微微一怔,拿起耳杯道:“说到底咱们家是外戚,远的吕薄两家就不说了,就说近一点的窦家和田家,咱们都经历过,有哪一个是有好下场的呢?”

卫青盯着茶水,再度陷入了沈默之中。

我继续道:“你也瞧见这几年朝堂上的变动了,丞相一茬接一茬的换,其他人呢,谁不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过日子,稍有不慎,就能被那些酷吏给生吞活剥了,如果后辈的人都能像你这样谨慎自持,洁身自好,我也不担心,可但凡要有个行差踏错的,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去,没准还会连累一大家子,与其这样水深火热的活着,我到希望他们能远离朝堂,一辈子平平淡淡的。”

卫青小啜了一口,说道:“我明白你的担心,可我也想过了,那两个小的就算了,可是陛下有心培养伉儿,我也想着让他以后给据儿做个帮手,我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据儿继位,以后据儿身边得有自己的人。”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呀?”我嗔他道。

“阿姐,到了咱们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了”,卫青笑道。

看着卫青微微泛白的两鬓,我忽然有些心酸,这两年我们都老的快,我的白头发已经遮不住,而他已经懒得去遮了,死亡确实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我叹了口气,继续道:“虽说是到了年纪,可还是要好好保养,有哪里不舒服的,就尽早安排太医去医治,别拖着,有些病早点治还能治好,拖晚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你放心,你还记得上次给陛下治病的淳于女医么?公主现在跟她处的特别好,隔三差五的就请她去家里坐坐,别提多勤了!”

有了平阳公主,我自然是要放心些的,听他这样说,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也别嫌麻烦,你看看陛下,为了长生不老不遗馀力,咱们虽然不指望长生不老,可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别让家里头的人担心。”

卫青点头,又细细打量我一眼,说道:“阿姐,你向来是明事理的,令仪这个事错的是栾大,也不能全怪陛下,令仪任性,你不能跟她一样不管啊,他们父女间的矛盾,还是要你这个做母亲的从中调和,不能老这样僵着。”

“我怎么没劝啊?”提及这些,我心里便难受,用手撑着额头道:“你知不知道,令仪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根本就不听劝。当初我不让他把令仪嫁给栾大,他偏要嫁,令仪是为了让他高兴才同意的这门婚事的,可结果呢,我们那样恳求他放栾大一命,他都不肯,最终害的令仪小产,丈夫没了,孩子没了,令仪现在的心都凉了。”

卫青也无奈,又道:“令仪遭了罪,陛下心里也难受,你劝不动令仪,也好歹去开解开解陛下呀,你到好,令仪不理他,你也不理他,你知不知道前几日我陪他喝酒,他喝着喝着就哭了,还跟我说他对不起令仪。”

“那是他活该!”我愤懑道:“当初我们劝他的时候,他怎么都不肯听,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害了幼蓁还不够,现在又把令仪给搭进去了,我也恨他,不想理他!”

“你心里不舒服,那就去跟他吵一架,哪怕骂他一顿出出气都行,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总要想办法解决才行啊!”卫青继续劝道。

“跟他吵架我都嫌累!”我上下打量了一眼卫青,又道:“刚刚那蕃话是平阳公主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他面上有些诧异。

我笑道:“类似的话我前天还听过,敢劝我去骂陛下的,除了她没别人了!”

卫青尴尬的笑了笑,也不再劝了。

打都打过了,骂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管怎么打怎么骂,他都不能再把幼蓁赔给我了,也赔不了我一个活蹦乱跳的令仪。

卫青说的酎金事件发生在半个月以后,刘彻以岁末祭祀时,列侯所贡献的酎金成色或者份量不足为由,一共削掉一百零六位列侯的爵位,其中也包括大姐夫公孙贺和卫青两个儿子的侯爵,而丞相赵周也因为知情不报下狱自杀,刘彻以御史大夫石庆为丞相,封牧丘侯。

元鼎六年的冬末,卫广凯旋归来,同时还带回了辛竹的女儿嘉月。

卫广说道:“我们到番禺时,在王宫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公主,后来还是她的傅母带着她闯入我们的营中,说是希望我们带他们回来见大汉皇后,细问才知她们就是阿姐要找的人,所以我就将她们带回来了。”

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嘉月的心里受了很大创伤,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倒是她的傅母佩云,跪在我面前痛哭道:“皇后,死了,都死了,奴婢也差点回不来了……”

佩云是当初辛竹归南越时,我送给她的宫人,当时送给她的亲信一共有二十个,没想到就只回来了她一个,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回来就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佩云边哭边说:“奴婢跟太后刚到南越就发现政权并不在南越王手里,朝政都由吕嘉把持,丞相反对明王立汉人为后,最后是太后搬出陛下,逼得吕嘉不得不答应。后来明王薨世后,太子继位,因年纪太小,太后临朝,可权利早就被吕嘉架空了,吕嘉到处散步太后的谣言,让太后在南越举步维艰,归汉之事也多番受阻,太后便谋划诛杀吕嘉,可又被吕嘉逃了,太后自知大难将至,就让奴婢几个带着公主走。奴婢们刚逃出来,吕嘉就带人包围了王宫,杀了太后和大王,还把他们的头颅斩下来游街示众,叛贼还欲对公主赶尽杀绝,为了保护公主,其他人都死了,只剩奴婢,后来奴婢带着公主躲到一个渔民家里,躲了好几个月,一直到汉军攻进王宫,奴婢才敢出来!”说着,还撸起袖子给我看,手臂上的刀疤分外刺眼。

我唤倚华出来给她看伤,又去看嘉月,她脖子上戴着一枚玉佩,是她去南越那年,我赠予她的。她目光空洞,盯着一个地方,一看就是半天,一动不动。

我心里难受,上前去想跟她说几句话,可一碰到她,她就吓得惊叫,跑到墙角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佩云见状,忙跑过去安慰:“公主别怕,云媪在这儿,别怕,我们已经安全了……”

我和据儿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哄了半天,嘉月才慢慢镇定下来,又成了我刚开始见到的那副不哭不闹的模样。

佩云心疼道:“公主自从看见太后和大王的头颅之后就没说过话,那时候为了保护她,我们东躲西藏的,怕被人发现,她连哭都不敢哭,在渔民家里躲得那几个月,我们也不敢出门,后来她就越来越怕见人了!”

据儿闻言,悄悄上前,小声跟她说道:“小月儿,我是据哥哥呀,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捉迷藏,你还偷吃过我的牛乳酥,你记得吗?”

嘉月木讷的听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太子殿下,公主现吃不了牛乳了!”佩云说道。

“她小时候很喜欢吃的啊!”据儿好奇道。

佩云解释道:“南越那边的水土和这边的不同,她在那边,吃了牛乳会呕吐腹泻,所以太后就不让她吃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她相信你,以后你就好好照顾她,先让她在宫里养病,其他的等她病好了再说。”

佩云点头,说道:“奴婢替公主谢过皇后!”

我的眼睛干涩难忍,背着她们吸了好几口气才平覆下来。

卫长公主病了几个月,一直到开春,身体终于大好了,而病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请辞,要回封地去,我本不想答应,可看着她跟刘彻这般僵持也不是办法,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便也同意了。

刘彻那边自然是不想让她走,可她开了口,刘彻也不忍再拒绝她,犹豫再三只好同意,亲自派人帮她安排好了车马随从,走的那天还送她到未央宫门。

“阿母,原谅女儿不孝,不能留在阿母跟前侍奉!”卫长公主说着,拈衽欲在我面前跪下。

我忙扶住她,含泪道:“阿母舍不得你,能不能答应阿母,别走?”

“女儿去意已决,阿母多保重!”她忍泪松开我,转身軿车走去。

“令仪——”刘彻唤住她,缓步上前,纵有万般不舍也无可奈何,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句:“早些回来……”

卫长公主怔了片刻,又回身拈衽稽首:“臣叩谢陛下,陛下万年!”

刘彻用他的固执伤害了卫长公主,而卫长公主也用同样的方式来回报他。看着刘彻目送她的軿车久久不肯离去,我心底升起了一丝同情,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有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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