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寂静的夜晚,被这道警铃声打破了。
派出所的调解室,一张大长桌,分开了两拨人,一拨霖博与他的一群兄弟,另一拨是孤零零的盛迟,中间坐着警察叔叔。一眼望去,除了一脸刚正的警察,脸上都挂了彩。
“说说吧。”警察敲了敲桌子,拉回他们眼睛中越烧越涌的火花。
盛迟大咧咧地往后靠,牵扯背上的伤口,轻嘶一声,又坐了起来,先发制人:“你看这情况,肯定是我被他们欺负。”
“我可不要求和解。”盛迟倒是装起来了。
警察无语地收回目光,看向霖博一群,严肃道:“你们呢?”
霖博看起来比他们好点,但右侧头顶还在冒着血,脸颊上衣领上全是干涸的血迹,醒目又吓人。
他靠着椅子,双脚放在桌上,姿态还是那般的慵懒。警察眉头一皱,厉声呵斥:“脚放下去!这是派出所,不是你家!”
霖博眼神晦暗地瞥了眼警察,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脚,舔了舔唇,语调轻松:“同志,找人还钱犯法啊?”
话刚落,盛迟破口大骂:“霖博,别瞎他妈颠倒黑白!”
警察在桌上敲了两声,接着问:“什么钱?”
“什么钱——□□的钱吧。”霖博望着盛迟,眉头上挑,赤裸裸的挑衅,悠悠道。
“你他妈放屁!”盛迟性子急,“你拉我洗钱怎么不说?”
警察沈默着,在本子上写下“□□”与“洗钱”。
“他,霖博,是赌场的老板,前几天我被朋友拉去转了转,可太倒霉,被他盯上了,让我帮他洗钱。我可是好公民,这种坐牢的事我可不以身犯险,我没同意,结果就是现在的情况。”
霖博丝毫不慌,还有闲心笑:“警察同志,开始给我造谣了。”
“我说的是真的。”
“谁信?”此话问出,他手下的兄弟连忙附和,“我们博哥干的都是干净的买卖。”
“你小子敢乱说,信不信告你诽谤!”
果然,跟着什么主人,就什么样。在派出所,在警察面前,都这般模样,谁还治得了他们。
“告啊,看这件事是不是诽谤?”盛迟哼了声,势要跟他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节奏。
霖博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是紧张,还是害怕?或许都有点。
盛迟扯唇笑了笑,尽管扯到了嘴角的伤口,他还是一副混浪不羁的模样。
警察见场面安静了,轻叹道:“早上让人来接你们。”
上夜班本就无精打采,还搞出打架斗殴的事,现在更是扯上了造谣诽谤。
“警察叔叔,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要好好查查。”警察刚起身,盛迟很认真地又叮嘱了句。
被叫了警察叔叔的人:“……”
他楞了一下,怀疑自己有这么老吗?都开始叫叔叔了?
盛迟似乎察觉到了,理直气壮道:“我大一的。”
“哦。”
盛迟:“……”
门关了,火药味重了。
眼神相视,暗流涌动,就算没动手,也已经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似的。
“盛迟,你有种。”霖博烟瘾上来了,但碍于地方,只是放在鼻尖轻轻嗅着,“我们算是结梁子了。”
盛迟不怕惹事,更不怕找事:“但凡再找我,下半生,恐怕你要待在一个地方出不来了。”
霖博笑了起来,擡眸,瞳孔微沈,缓缓而道:“那就看谁的手快。”
“晚上别睡这么死,或许在某天,会出现一条轰动全国的新闻‘大一男子,离奇死亡’,这个标题怎么样?”
盛迟学着他的口吻回道:“你也别睡太死,或许某一天,一条‘霖某男洗钱被抓,被判十年有期徒刑’,这个标题如何?”
霖博叼着烟,话含糊不清:“盛迟,等着。”
“奉陪。”
……
清早,盛迟的父亲接到电话,匆忙地赶了过来,保释出来后,上来不是担心,而是训斥:“你整天跟这些人瞎混什么!非要把自己搞死,才开心!”
盛迟充耳不闻,黑着脸,往前走着。
“你一个学生,能不能有一个学生样,当初是你要上大学的,现在你在做什么,要是不想上,就不应该让我给你出钱。”
这才是他在意的事。
盛迟脚步一停,笑了声,笑着笑着,眼底有了泪光,语气冰冷又强硬:“说来说去,还是在意你本该欠我的钱。盛华,不是我向你要的,是你欠我的。”
“我可是你爸,哪有欠不欠的?”
盛华这个势利眼,也会演出这种只有自己信的关爱。
“除了血液里相同的血,你我早就只是陌生人了。”
清早的温度还算冷的,只穿了单薄短袖白t的盛迟,冷得伤口不痛了,冷得整个人都是块冰。
坚硬的只会说薄情的话。
-
人人期盼的周末,如约而至,然而之前很喜欢周末的姜茉,此时,有些沮丧。
“两天要见不到徐教授了。”她戳着已经大卸八块的鸡腿,嘟囔着。
吕鱼当没听见,嘴里塞满了饭菜,慢慢地嚼着。
盛迟见她这么糟蹋,直接夹到自己碗里。
姜茉看了眼,又移到他脸上,转移了注意力:“迟猪,你这伤,直接让你更加丑陋不堪。”
吕鱼差点把嘴里的饭吐出来,盛迟一脸无语,睨了姜茉一眼,无力道:“你接着想你的徐教授,别说我。”
“可是,想着没用啊,摸不着看不到的。”不知想到了什么,抓住盛迟的筷子,一个鸡腿就这样水灵灵地掉了,她说,“你帮我去找找徐教授的手机号。”
“去哪找?”他叹了口气,眉头突跳,还在惋惜自己的鸡腿。
姜茉笑了笑,眼神暗示他:“交给你了。”
还没反驳,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盛迟转向事不关己的吕鱼,生无可恋道:“你怎么不帮我说说话?”
“有用吗?”
“没用。”他泄了气。
周五没有晚自习,放学时,姜茉小心翼翼拿着写好的信,跑去了徐为祀的办公室,教授们都走了,只剩徐教授。
姜茉会自己满足自己,轻轻地问:“徐教授是知道我要来吗?”
他没说话。
她自给自足:“特意在这等我?”
徐为祀:“……”
他真是越来越被她折磨的无可奈何了。
“不是,一些事没处理完。”他直言不讳,冷漠的打破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徐教授真不会哄人。”她嘟着嘴,转瞬又是另一副面孔,“我又来送情书了。”
徐为祀一笔一笔写着字,眼睛瞄了眼,不作答。
“这次很认真的写了,徐教授可以审一审吗?”意思明显,想让他看一看。
他还是沈浸在自己的事情上,不为所动。
姜茉语气低落:“明天就周末了,要两天看不到你了,感觉会很想你。徐教授,要是信可以的话,能不能给个回覆?”
一句一句的,徐为祀停下了笔,擡头,神色平静,眼神暗淡,姜茉以为他会说拒绝或质问的话,可没想到,他只是平淡地回了个“好。”
徐为祀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同意了,或许大脑与心脏有了分歧。
他自己也不知道。
姜茉开心了,尽管他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她也能忽视掉,往深处去感受他的温柔。冷冰冰的外表,温柔的内心。
“徐教授,等你回覆。”她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徐为祀望着消失的身影,不一会,目光下移,盯着因为被手攥紧,一边已有了印痕的信封。晚风轻拂,寂静下,碎发遮住了不易察觉却波澜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如繁星。
家与学院不远,十分钟的距离,但因为姜茉是跑着的,只花了六分钟。
苏芫已经备好饭菜了,一眼望去,全是姜茉爱吃的菜系。他们给她留了门,姜茉一进门,乖乖洗手,坐下吃饭。
姜茉开心的感觉能干两碗饭。
养了二十年的女儿,父母怎么可能不知道女儿的反常。苏芫给她夹了块肉,语气轻缓又温柔:“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追的人感觉快喜欢我了。”就连吃饭,姜茉都开心地合不拢嘴。
姜泞骋也笑了起来:“我家女儿这么可爱优秀,怎么可能没人喜欢。”
“就是。”
吃了没一会,姜茉放下碗筷,严肃又认真:“爸爸妈妈,我有一件大事要说。”
此话一出,父母俩神色紧张,苏芫焦急问:“怎么了?别吓妈妈。”
“我喜欢的人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接受?”她顿了顿,视死如归,一口气说完,“他是大学教授,比我大十岁。”
周围安静了。
姜泞骋与苏芫对视了一眼,倒是没反对,反而支持:“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多难得的事,父母支持。”
苏芫点头。
“爸爸妈妈,你们真好。”
……
傍晚,盛迟给她发了徐为祀的电话,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背着,记得差不多后,打开拨号键盘,数字按的小心翼翼又紧张,拨了过去。
每一道铃声都使她心脏越来越重,突然,铃声戛然而止,心跳漏了一拍,屏住了呼吸。那边一开始没说话,似乎在等她开口。
“徐教授。”这个声音出来,徐为祀楞了一下。听筒锐化的声音软绵绵的,如晚风般。
他不难猜她是怎么知道他的电话的,资料室入职时入过。
他轻轻地“嗯”了声。
“吃饭了吗?”得到回答,她接着找话题。
“嗯。”
“准备睡觉了吗?”对于他的敷衍回答,丝毫没打消姜茉的激动。
“嗯。”
“你回家了?”
“嗯。”
这一问一答,在姜茉的下一句话时,结束了。
姜茉眼睛亮亮的,望着微微飘起的窗帘,声音又轻又俏皮:“徐教授,你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