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磕头
“周大夫，您看这个方子里，如果加一份橘皮竹茹汤，是否会有更好的效果呢？”
慕容云汐面上带着三分童真，以一副请教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向周云清问道。
周云清闻言一楞，他想不到从慕容云汐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口中，竟会听到如此专业的医学词语。
不过他一向性情宽厚，且一直对医术有一股子学究似的执拗劲儿，所以哪怕这建议出自一个女童之口，按道理来说要多不靠谱就有多不靠谱，但他依然未有太过激烈的反应，而是在楞了一瞬之后，竟凝神思索起来。
在皱着眉头思索了十馀息的时间后，他的眉头骤然松开，面露欣喜，激动的说道∶“妙啊！加上橘皮丶竹茹协助降逆止呕，这副方子的效力便能更增三分，且能有效降低患者的痛苦，真是太妙了！”
慕容云汐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周正清，殊不知此时她内心里，却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从时间溯游的历程中，她已经确定了这个世界的医学，与她前世地球上华夏中医几无差别，但心下多少还是有些忐忑，此刻听闻周正清这个正宗本土大夫这么一说，她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确实是没有记错。
“咦？大姐何时竟通了医术了？”周正清激动了半晌，终于意识到了不妥，这才满面疑惑地向慕容云汐问道，“莫不是拜了哪位名师？不知贵师是哪位名医？”
“周大夫说笑了，我哪有机会拜师呀，您也知道，我母亲生前身体一直不好，那时候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未来某一天，能够亲手治好母亲的病，只可惜……”
慕容云汐声音渐低，眼圈泛红，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所以我自认字开始，便经常去我爷爷书房中，看他收藏的一些医书自己领悟，久而久之，也便懂得了一些粗浅医理。不过从未验证过，也不知道自己领悟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怎么……怎么可能！”周正清的嘴巴大张着，面上显现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不由得脱口惊呼。
从十几岁开始学医，周正清浸淫杏林三十馀年，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几分自信，在周正清看来，能够根据自己的方子做出合理改动的大夫，虽不一定在医术上强过自己，但至少与自己也相差不远才是。
而以慕容云汐的年纪，能够对他的方子做出这样的调整，他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这孩子肯定是得到了名师传授，这才能在小小年纪，在医术上有如此深的造诣。
这种情形虽然让他惊诧，但也不是不能接受，须知杏林之中卧虎藏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周正清虽不会妄自菲薄，可也不敢就此小觑了玉龙城中的高人。
所以在他开口问询之前，其实心中便已经基本笃定了自己的答案是八九不离十的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
这孩子竟然说自己是自学成才！
如果慕容云汐是有名师传授还则罢了，那虽然也能说明她自身的天赋了得，可终究是借了师傅的光，但她竟然靠自己摸索，靠着自己的领悟就达到了这等水平。
这样的资质，那就相当可怕了！
周正清好半晌才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向慕容云汐问道∶“不知大姐是否愿意随我学医？”
如那读书人科考注重师承一般，杏林医者一样注重师承，大多数人可能关注的更多是名师难求，找一个名声好医术高的师傅很是不容易，却不知，对于一个学有所成的医者来说，能够找到一个资质出众，足够传承自己衣钵甚至青出于蓝把自己一身所学发扬光大的徒弟，其难度也同样极大。
除了资质之外，还要考虑这个徒弟的人品如何，其慎重考察之处，也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的科举考试。
所以，周正清此时想的，其实不是就此便将慕容云汐收做徒弟，毕竟她只是显露了一点天分，其馀各项条件还有待考察，医者师徒之间一旦名分确定，便将荣辱绑在了一起，徒弟若是声名狼藉，师傅也会跟着吃挂落，由不得他不慎重。
他的本意，其实只是因为被她一时惊到，所以动念让慕容云汐跟在身边一段时间，详细看看她的资质和人品，一切都考察清楚之后，再行决定是否收徒。
可是他这话一出口，慕容云汐的反应，就让他今天第二次被惊得张开了嘴巴。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周正清话音落下，他便只见慕容云汐面上一楞，随后就面露喜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就喊出了这句话来！
慕容云汐自是不知道杏林之中医者收徒的诸多道道，她只是觉得，周正清说那样一句话，流露出的明显就是收徒之念，那自己要考虑的，就是答应或者不答应。
一楞神的工夫，慕容云汐便已将利弊分析透彻，以如今自己的境况，正是编织关系网的初级阶段，若能跟周正清这个同一堂的正牌坐馆大夫扯上关系，那对自己来说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自己所要付出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节操而已。
节操这种东西，在前世的千面人生当中，慕容云汐早就将其糟蹋得成了负数，而如今所面对的，又是千百年前的古代先人，虽然从时空上来说，可能跟自己生活的后世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要是生拉硬扯辈分之类，倒也说得过去。
给老祖宗跪拜磕头，还有啥心理包袱呢！
所以，慕容云汐一楞之下，便推金山倒玉柱般扑通跪倒在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待她擡起头来，白皙的额头上都起了一片红肿。
慕容云汐一颗七巧玲珑心，自然深谙利益最大化的原则，既然跪也跪了，头也磕了，那就没必要缺斤少两，索性便狠狠地在这青石板地面上撞了三下，将这一腔诚意，赤裸裸地化作额头的红肿，无声胜有声地展现在周正清的面前。
看着慕容云汐扬起的清瘦小脸，以及她额头上那触目惊心的一片红肿，周正清大张着嘴的满面惊愕，终于化作了一丝苦笑，随后便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