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您醒醒!”展云的声音在昏暗中急切响起,带着几分颤抖与期盼,那声音仿佛是从极深的恐惧中挤出来的。他的手紧紧攥着朱亚楠床边的帷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朱亚楠缓缓睁开双眼,刺眼的光线让他本能眯起眼睛,好似一只从漫长冬眠中苏醒的困兽,还未适应外界的光亮。入目是一方陌生的帐顶,陈旧且带着几分潮湿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混合着陈旧的木头和潮湿稻草的味道。他想挪动身子,却发现浑身绵软无力,仿佛每一寸肌肉都不属于自已,像是被抽去了筋骨,只能任由自已瘫软在床榻之上。
“展云……”朱亚楠的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曾使用过,又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干涩而粗粝。展云闻声,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向前扑了一步,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大人,您可算醒了!您都昏迷一两个月了,可把我急坏了!”说着,他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朱亚楠这才打量起自已,身上衣物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瘦骨嶙峋的手腕从袖口露出来,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他下意识摸了摸脸颊,颧骨高高突起,皮肤粗糙且毫无血色,手指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他心里一紧,意识到自已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身体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这是……怎么了?”朱亚楠喃喃自语,脑海中关于遇刺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夜,月光被乌云遮蔽,四下一片漆黑,只有刺客的利刃寒光闪烁,毒药入体时的剧痛,仿佛还在身体里蔓延,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展云连忙给朱亚楠倒了一杯温水,扶着他慢慢喝下去,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大人,您先别着急。您遇刺后中毒太深,一直昏迷不醒。这一两个月,我一直在四处寻医问药,好不容易才把您救回来。为了找那能解您毒的稀世草药,我跑遍了周边的山林,问遍了每一个可能知晓的郎中,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展云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那些艰难的日子,眼眶又红了几分。
朱亚楠喝完水,稍稍恢复了些力气,靠在床头,看着眼前忠心耿耿的展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辛苦你了,展云。这期间,外面情况如何?”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丝对局势的关切。
展云起身,走到门口,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才返回床边,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您遇刺后,我按您之前的吩咐,第一时间将收集的证据上报给了内阁。内阁得知此事后,极为重视,当即派了两支队伍前往两广调查。”
朱亚楠微微皱眉,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两支队伍?为何如此兴师动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同时也对内阁的决策感到好奇。
展云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内阁也深知此次两广之事牵涉重大,生怕有遗漏。这两支队伍,一支明面上大张旗鼓地调查,吸引各方势力的注意;另一支则暗中行事,力求一击即中。明面上的队伍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动静,宣称要彻查两广的所有事务,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以为这就是全部的调查力量,而暗中的队伍则趁着这个机会,悄然展开秘密行动。”
朱亚楠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忖,内阁这一招倒是高明。“那后来呢?”他追问道,眼神紧紧盯着展云,仿佛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提前知晓答案。
展云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大人,说出来您可能都不敢相信,我们抓到的幕后主使虽是总督的亲信幕僚,可顺着线索深挖,竟发现总督也参与其中!那些贪污受贿、与富商豪强勾结的勾当,他都是主谋之一。他利用自已的职权,大肆敛财,操纵地方政务,搞得两广民不聊生。不过在调查队伍步步紧逼下,他如今也被架空,成了闲置,权力都被暂时收走了。”
朱亚楠沉默了,他深知官场的黑暗与复杂,但没想到总督竟如此胆大妄为。“内阁打算如何处置?”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忧虑。不,或许他早知道了,只是他一直不敢确定罢了。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的黑暗与腐败,但每一次面对这些丑恶的真相,他的内心还是会被深深刺痛。
展云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大人。不过我听说内阁正在商议,有人主张严惩,以儆效尤;也有人担心过于强硬的手段会引起地方势力的反弹,毕竟总督在两广经营多年,根基深厚。”
朱亚楠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无论如何,不能放过这些贪官污吏,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损害了朝廷的根基和百姓的利益。但也要谨慎行事,不能操之过急,以免引发更大的乱子。展云,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内阁的下一步打算究竟是什么。”
“是,大人。”展云应道,“不过大人您刚醒,身体还未痊愈,还是要多休息。这些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朱亚楠摆了摆手,“我已经躺得够久了,不能再耽误下去。这件事情一日不解决,我心里就一日不安。你放心,我会注意身体的。”
展云看着朱亚楠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劝阻,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那大人千万要保重自已,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
朱亚楠看着展云,心中满是感激,“展云,多亏有你在我身边。这次的事情,我们一定要给两广的百姓一个交代,也给朝廷一个交代。”
“大人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展云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仿佛在这一刻,他愿意为朱亚楠赴汤蹈火。
朱亚楠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头有些发晕。
不,或许他早知道了,只是他一直不敢确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