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裴尚彩
韩仁美由于将近一周没有吃过东西,目前只能吃流食,也没有什么精力坐车,但还是赶在大年三十,回到暮里看望韩奶奶。
“怎么瘦成这样?现在能吃饭了吗?”
“还不能呢~”韩仁美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回握着韩奶奶温暖的手说道。
“仁美,今年你不做饭了吗?我想吃炸物。”韩金福在旁边看着漫画书,吃着薯片,没一会儿碎屑落的满地都是,引得韩奶奶不断发牢骚,“金福,拿着纸巾垫一垫,都是大人了,不能这么吃零食。”
“知道了。”韩金福一边应着,却一边“哒哒哒”的跑出房间,过了一会儿又“哒哒哒”的跑回来,手里拿着崔道俊买的零食大礼包,在里面搜寻着自己想吃的。
“晚上你别吵仁美睡觉,金福你晚上自己一个人睡吧。”未等到韩金福回应,韩奶奶又转头对韩仁美抱怨道:“金福总是半夜起床上厕所,白天吃了喝,喝了吃,晚上尿就多了。连我这个老人都没有起床上厕所,现在却被她吵得睡不好。”
“奶奶,年夜饭就简单吃一点吧,你不要太辛苦了,如果想吃什么,等我好了再给你们做。”韩仁美轻笑出声。
年夜饭过后,屋内暂时安静了片刻,韩仁美靠在床头翻动着韩金福留下的漫画书,起床烧一壶水泡了一些养胃的茶。
遥遥站在房门口往院子外面望着,熟悉的村落渐行渐远,小孩子的喧闹声和炮竹声隐约传来,
使得屋内更显得静谧无声,擡头看着错落有致的房舍屋瓦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令韩仁美无端陷入回忆当中。
韩仁美想起儿时的一个傍晚,一群小朋友到院子来找她玩,他们突发奇想商量着去田野上烤地瓜,韩仁美想吃烤地瓜,但不想跟一帮小屁孩一起烤地瓜。
她迈着小短腿不乐意地走在最后面,在路上却碰见正巧要回家的韩奶奶,祖孙俩遥遥相望,韩仁美顿时感到说不出的别扭,立马又迈着小短腿迅速折返回了家,到家后的韩奶奶也没有多问什么,但是那天晚上韩仁美却吃到了韩奶奶亲手烤的地瓜。
韩仁美低眉一笑,对童年时敏感的自己感到好气又好笑。
韩仁美借着月光看了看表,时间已是深夜12点了。她进了屋,看着客房里还堆积着从 t国采购的物品,她蹲在旅行袋旁边,打开了皮箱的链条和盖子,开始整理错乱的杂物。
“你在干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身后响起脚步声,吓得韩仁美赶紧回头,发现是崔道俊进来了。
“你从青州赶来的?吃饭了吗?”韩仁美站起来走到竈台旁边倒水,递给了崔道俊,崔道俊接过喝了一口,拉着韩仁美的手回道:“吃过了,怎么没有躺着?”
“躺了一天了,在收拾行李呢。”韩仁美想抽出手继续收拾,被崔道俊一把握住,“韩奶奶她们呢?”
“奶奶陪着金福去打炮仗,金福胆子很大,很容易炸到自己的手,奶奶不放心。”崔道俊离
得很近,韩仁美已经很久没有从他身上闻到过烟味了,“她转头看着客厅方角柜上面一排大大小小的相框,说道:“以后拍几张我们的照片放在这上面吧。”
崔道俊楞了一下,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韩仁美的侧脸,喜出望外道:“仁美,你答应嫁给我了吗?”
韩仁美轻轻点了头,随即不好意思的抽出手,继续蹲在地上拿出一套碗,递给崔道俊其中一只,“你以后都要吃我做的饭了,可不要吃腻才好。”
崔道俊接过瓷碗,摸了摸碗上的花纹,缓缓地接过她的话头,“那你一定要做一辈子才行。”
婚姻到底是什么呢?
韩仁美以为她不够喜欢,所以不能结婚,那要多喜欢呢?超越喜欢自己的喜欢吗?可以忍受着明知会到来的难处去结婚的喜欢吗?
更让韩仁美感到心烦意乱的是,如果只吃一个人做的饭,将来腻了怎么办?
如果是打算爱一个人一辈子,那在未来平凡的岁月中所发生的伤害又算什么呢?
此时的韩仁美只是懵懂地觉得命运已经替她做出选择,那就顺着这条路先走走看吧。
崔道俊在客房睡了2晚,初二带着韩仁美回青州给家里人拜年。
本国的习俗是初二,初四,初六,双数会到亲戚家拜年,反之,单数是企业之间,朋友之间可拜年。初五是祭祀活动。
韩仁美再一次踏入崔道俊的家,没有第一次那么忐忑不安,她带着一些拜年礼物上门,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覆,礼物都是崔道俊精心挑选的,但韩仁美还是做了一盒点心。
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早来拜年,穿着驼色大衣的裴尚彩此时正端坐在沙发一角,流畅大气的服装剪裁显得人清贵又知性。
裴尚彩回头,意外撞进另一对好奇的目光中,彼时两个女人突然觉察到一种危险在靠近彼此,虽然韩仁美还未曾知道裴尚彩这个人。
“道俊怎么把她带过来了?”赵宝宏掩饰着不满对自己的婆婆小声抱怨道。
赵国石尴尬一笑,但尽着地主之谊对韩仁美寒暄道:“来都来了,带什么礼物呀?听说你前段时间生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奶奶,我好多了。”韩仁美温柔地笑着回应,转而对赵宝宏笑道:“我又来了,给您和奶奶拜个年。叔叔不在家吗?”
“爸爸在楼上,等下带你上去。”崔道俊俯身向坐在沙发上的韩仁美耳语,动作亲密而自然。
韩仁美笑着点头,崔道俊起身对奶奶和母亲说道:“我去打几个电话,先失陪。”随后对裴尚彩也点头客气了一下。
赵宝宏在崔道俊离开后,脸色也无法维持下去,她忍着怒气只找裴尚彩说话,“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太好,出国修养了?”
“是。在家里总不能清净。”至于什么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韩仁美不知内情,插不上话。
赵国石看见佣人把韩仁美带来的点心摆在茶几上,又萌生了想让佣人直接把整盒点心放到她房间的想法。
但今天这个场合她实在说不出口,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
众人都以为是韩仁美来拜年的缘故,直到韩仁美打开自己带来的点心盒子,给在场每一位分了一碟子。
裴尚彩拿起一块糕点,真心实意地夸赞道:“真美呀,看着像花,闻着也像花。你自己做的吗?”
“谢谢你的赞美!是的。”韩仁美刚给自己的小碟也摆放了一块打算品尝,被赵国石忍不住打断道:“你就别吃了,你自己做的想吃什么时候都有,这一盒看着就12块,再吃就没剩几块了。”
裴尚彩都替韩仁美感到尴尬,没想到赵国石说话这么不客气。
但韩仁美仿若未觉,只是想着赵奶奶是如此孩子气的性子,不禁暗暗后悔,赵奶奶应该很喜欢这些糕点,早知道多上心准备一些礼物了,因此诚恳地说道:“奶奶,我向您道歉,真心的。十二花神糕点我会再做一套送给您,如果您还有什么想吃的,一定要告诉我。”
赵国石摆了摆手不在意道:“算了。你说的十二花神是什么?”
韩仁美从点心盒底层拿出一张小卡片,递给赵国石,上面亲手写着每一种花融合在糕点里,在颜色和气味上的观赏性,以及食性。
赵国石赞赏着点头道:“你的食物很灵性。如果一片叶子上的每一条脉络都和这盒糕点一样,这片叶子也能支撑起一整棵大树的繁荣兴旺。”
赵宝宏和裴尚彩听到这句话,身体同时停顿了一下,赵宝宏不安地看了一眼裴尚彩,裴尚彩低下头继续喝着茶,装作没有听懂的模样。
赵宝宏松了一口气,赶紧放下茶杯,催促韩仁美离开,“你去二楼拜访一下崔董事长就走吧!”
从“叔叔”到“崔董事长”的称呼,明显想把韩仁美隔绝在更加陌生的关系里。
韩仁美笑了笑,适时起身,随着佣人的指引走向二楼,却在二楼转角与崔道俊相遇,“我刚和父亲谈过了,不用害怕,他比我母亲和善多了。”
“你就这么打趣你自己的母亲,她会伤心的。”韩仁美斜了一眼表面上不认同,但内心十分受用。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韩仁美进了崔承达的书房,对方正在接听电话,好像是崔敏静的声音。
“世军等下要过来吗?你怎么不一起过来?算了,让世文也一起来,不要等到初四了,那时候我和道俊未必在家。就这样。 ”
对话来来往往,10分钟后总算结束了通话。
崔承达看着乖乖站在一边的韩仁美,只是略微看了一眼,就开口让对方坐下。
“你真的很漂亮,我还以为是道俊她姑姑夸张了。”
“哪里。美貌就像一朵好看的花,需要养护和雕琢才能花开富贵。”韩仁美若有所指道。
“所以你承认你是为了钱和权势才和道俊在一起的吗?”崔承达的脸色一成不变,但语气变得严肃。
“也许是花匠这么认为的,花开花谢,人拗不过命运。”
崔承达不作声了,沈默了片刻说道:“你很聪明。我的儿子既然放弃了名门千金选择了你,我希望他能得到最宝贵,他所珍视的一切,如果是爱情,那就是爱情;如果是你这个人,那就是你这个人的全部。你明白了吗?”
“好的。”
“出去吧!”
崔道俊依然在转角处恬淡地站立着,凝神望着后花园松树上覆盖的大片的雪发呆,连韩仁美走进了,都没有发觉。
“聊完了。”
崔道俊猛地回神,带着审视的目光注视着韩仁美的表情。
韩仁美扬起下巴高高的擡起头,带着笑意给他看个够。
崔道俊无奈地笑了笑,“下楼吧!我送你。”
韩仁美走后,赵国石毫不客气的吃了2块糕点,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但再也不敢多吃。
裴尚彩试探地说道:“奶奶,您不再吃几块吗?”
“不吃了,免得吃多了胃堵住,太难受了。”赵国石露出苦恼的表情。
“看来奶奶很喜欢仁美小姐做的点心,我要在这方面多努力才行。”裴尚彩十分大气地承认自己的不足,也间接夸赞了韩仁美。
赵宝宏不赞同地说道:“你这样就很好。”
等韩仁美下楼要走了,赵国石给了韩仁美一个拜年红包,崔道俊带着韩仁美经过花园往大门方向走的时候,裴尚彩也追了出来。
“我也要走了,和仁美小姐一起,顺路吗?”裴尚彩露出善意的笑容望着韩仁美。
韩仁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被崔道俊回绝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转头对裴尚彩说道:“裴小姐是开车来的吧。”
未等裴尚彩回应,韩仁美却道:“如果裴小姐顺路,能送我一程吗?”
“当然。”裴尚彩先一步离开去车库开车,崔道俊低着头不解地看向韩仁美,无奈解释道:“她只是我母亲喜欢的,而我喜欢的,正站在我面前。”
“我没有吃醋,我想听听她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崔道俊还是不赞同,却被韩仁美再次打断道:“不是这一次,总会有下一次。”
韩仁美最终还是坐上裴尚彩的车离去,崔道俊给裴尚彩发了一条简讯。
但此时开车的裴尚彩听见手机简讯的声音,只是勾了勾嘴角黯然一笑,却并没有打开查看。
“应该是崔会长发来的简讯,仁美小姐对内容感兴趣的话可以打开看看。”裴尚彩淡然说道。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韩仁美双眼定定看着裴尚彩。
这实在是很有实力,也不乏自身独特魅力的女性,令韩仁美不得不重视。
“崔会长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裴尚彩的单刀直入震慑了韩仁美,她隐隐感觉裴尚彩的人生或许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他需要我。四大财阀即将打破不能联姻的传统,如果我嫁入别的财阀家,对崔家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韩仁美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她看不到崔道俊所面临的危机与压力,但她知道现实世界一直以来都很残酷,同样的她以后会面对财阀家族错综覆杂的关系网,应对婚后不同阶层带来的巨大落差。
裴尚彩像是真心实意在为韩仁美考虑,“爱情不应该成为一段长久关系的全部,婚姻是要经过综合考量的。”
韩仁美想着,考量吗?好像她已经无法后退了?
自从遇见崔道俊,人生轨迹仿佛都是按照对方的安排在奔走,她不是不懂得拒绝,而是拒绝后的结果会让她感觉很累,庆幸的是,她真的不讨厌崔道俊。
下车的时候,裴尚彩微微探出车窗对着离去的韩仁美的背影喊道:“最近我就不给崔会长带饭了。无论结果怎么样,希望以后我们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韩仁美驻足回头,裴尚彩笑着挥手随后开着车离去,看着对方的车尾消失,车胎印终归是在路面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韩仁美下车没多久,崔道俊打来电话。
韩仁美感觉到崔道俊的担忧,但依然毫不犹豫地问了:“她确实很不同,你不后悔吗?”
崔道俊心里有些生气,但始终关切道:“你不用想太多。”
“可不管不顾做的事情,最后的结果都会反噬。你不担心吗?”
崔道俊仔细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