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如果不是邵玉霖强烈反对,邵立铭早就想把女儿接到部队里生活。
等萱儿换好衣服,绑好背带,被邵立铭带到了一架飞机上。
飞机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背着伞包的士兵,他看到首长到来,猛地站起身。
“上将!”男孩儿行了个军礼,眼眸里却是难掩的忧愁。
“回来啦?不是让你休息几天吗?怎么这就来训练了?”
男孩儿没说话,可那张忧愁又难掩俊美的脸,让还是少女的萱儿的心悄悄颤动着。
她坐在父亲身边,不由偷偷打听起来。
“爸,你们部队居然还有这么帅的兵啊?他多大啦?叫什么啊?我能不能和你住几天啊?”
可邵立铭的话,却让萱儿瞬间安静下来。
“他父亲前些天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他母亲早些年也牺牲了”
萱儿瞬间瞳孔放大,安坐在座椅上,目光却始终盯着眼前那个满眼萧条的空军士兵。她看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极力克制着某种汹涌澎湃的情绪。
他的肩膀无力地耷拉着,随着飞机缓缓滑翔,他背包的绑带依然松松垮垮。
等飞机到达四千米的高度,速度稳定下来,他就那样站在舱门边,狂风瞬间灌了进来,呼啸着要将他吞噬。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舱门外无垠的蓝天,回想着多年前母亲的死讯,几天前父亲的死讯,此时此刻,这世间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他实在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他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可他全然不顾,只是木然地向前迈了一步,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舱外。
萱儿解开父亲身上的连接扣,冲到舱门边一把将他拽了回来。男人感到意外的同时,这才细细审视着女孩儿的模样。
女孩儿虽然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却肌肤胜雪,身材格外高挑,明媚的目光中透着无尽的果敢与坚毅,嘴巴微微嘟起,透着可爱。
萱儿的手死死拽着他的伞包,又把他身前的绑带紧了紧。
邵立铭只觉得心惊肉跳,若不是女儿眼尖,他最得力的少尉怕是要和他的父母见面去了。
可邵萱儿接下来的举动才让邵立铭更为震惊。
萱儿站到少年身前,将自已的金属扣一一扣在他身上。
“你带我!”她的声音是那么坚定,声色是那么柔美。
“快回来,太危险了!”
邵立铭刚要阻拦,可萱儿却带着男人的身体颤巍巍移到了舱门边。
“你疯了吗?”男孩儿的双手死死顶住舱门两边,为女孩儿这一连串的行为感到震惊和不解。
他想死,她却不让吗?为什么?
萱儿没回答她,只是坐在舱门边。男孩儿的手被萱儿从舱门边缓缓滑开,轻轻握在自已手里。
“你再想寻死,就只能带着我了!”
言罢,萱儿便拽着男孩儿奋不顾身地从舱门落下,刚刚还万念俱灰企图寻死的少年军官,此刻正努力调整着身形,与萱儿在空中一同飘荡。
飞机上的邵立铭看到这一幕都要疯了……
萱儿看着飞机在头顶远去,她梳起的马尾掠过男人的脸庞,左耳后的小红痣映入他的眼帘,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好似一颗闪耀的红钻。
而萱儿却在疾风与连绵的远山之间,感到了久违的恣意与自由。
“好美啊!”
“你疯了吗?”男人不敢再想着死,内心始终被这个小女孩儿不要命的行为狠狠震颤着。
“你别忘了开伞啊!我的命可在你手里!”
萱儿话落,降落伞被猛然展开,俩人在空中忽而被伞扬入高空,在风中不断盘旋飞舞。
邵立铭这才松了一口气。
萱儿忍不住回过头,看看少年清澈的眼眸里多了一些专注与坚毅。
“我以后来跳伞,都要你带我,你给我活着!”
男人的泪水被风吹散,洒落在萱儿的脸颊上。萱儿缓缓抬起手,在他泪水划过的地方缓缓摩挲。
“别闹,影响我视野了。 ”
少年拽着伞绳调整着风向,却听见少女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小哥哥,如果你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就请你为我好好活着吧!”
这句话伴随了凌霄很久,时常回荡在他的脑海,此刻亦徘徊在他的心间。
凌霄也已经醒了。这一夜的缠绵,女孩儿身体的柔软曼妙,第一次刻骨铭心的翻腾的感觉,此刻却都让他懊悔不已。
而他多年来一直寻找的女孩儿此刻就躺在自已枕边,他亦浑然不知。
彼时由于邵立铭身份特殊,在军队中的名字叫作于铭,随母姓。而在他与萱儿初识后的第二个月,邵立铭便在任务中遇险身亡,一同牺牲的,还有张熙阳的父亲张书澜。
俩人第二次见面,亦是最后一次,是在军区为邵立铭办的葬礼上。
当丧礼结束,众人散去,萱儿捧着父亲的骨灰,缓缓朝着礼堂外走去。
“你……想去跳伞吗?”
当萱儿回头发现是那天的小哥哥时,已是泣不成声。
凌霄穿着军装,那高挑硬朗的身体藏在其中,军帽被他捧在怀里,那张棱角分明,刚毅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悲痛与怜悯。
萱儿点点头,她想起上次与父亲分别时,父亲就是在那架飞机上整装待发,目光中满是温柔与不舍。
随着飞机缓缓起飞,萱儿的泪水依然夹杂着绝望不断落下,凌宵再次检查着萱儿身上的背带。
“小哥哥,我沒有爸爸妈妈了!” 萱儿哽咽着说出这句话,小小的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
凌宵的手猛地顿住,他望向萱儿,眼中闪过一丝同病相怜的痛楚。
他轻轻抬起手,为萱儿拭去脸上的泪水。
“你曾经跟我说,如果不知道自已为何而活,那就为你活下去。我一直有听你的话,为你好好活着,所以,你还有我。” 他的眼神里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像是在对萱儿许下一生的承诺。
飞机不断攀升,窗外的白云快速掠过,萱儿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凌宵:“真的吗?小哥哥,可是他们都不要我了……”
凌宵想起自已失去父母那一刻的无助与迷茫,深知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将萱儿轻轻拥入怀中。
在凌宵温暖的怀抱里,萱儿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的身体也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
凌宵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喃喃低语:“别怕,有我在……”
这一刻,两颗同样破碎的心,在高空之上紧紧相依,从彼此那里汲取着莫大的慰藉与活下去的意义。
很快飞机到达了预定高度,舱门缓缓打开,狂风呼啸着灌了进来。
凌宵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准备好了吗?”
萱儿望着凌宵坚定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