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得本算是把脸都丢光了。
过去好歹也算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这两天村里人却都在背后讲究他,说什么的都有,最过分的是有人说他图谋富贵的媳妇儿,把死了的富贵给气活了!
然后又有赵开山来家里要粮食,这赵队长恨他欺上瞒下差点被他坏了名声,于是上纲上线的一顿数落,损的他一张老脸是红了白,白了红,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最后再三的解释保证没有想贪污富贵的抚恤,张得本指天画地的发誓道:“赵队长,我要是想密下富贵的粮食,让我出门就被野狼掏了肠子!”
这年头谁都知道得罪了生产队长会很难混的,从干活到挣工分,队长能给他穿小鞋收拾他的机会简直太多了。他张得本虽然前一阵偶然搭上了县里钢铁厂一个车间主任的关系,但是那也是想求人办事的,根本算不上什么实在关系,就算关系好也管不到生产队来。
在这村里生活多年,本来他是绝对不敢瞒着队长扣下富贵的抚恤粮的,奈何家里已经过了好久每天只能吃半饱的日子,这粮食进了家门,他就舍不得再往外拎了。
本想着先假装忘了这码事,拖一拖再说。然后就听到了富贵冻死的消息,还暗自高兴这回粮食不用给出去了。想不到富贵又活了,转头还被队长找上门骂了一顿!
听说富贵用野鸡换了些粮食,张得本坐不住了,一个傻愣愣的富贵竟然弄到野鸡换粮!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啊?
全村上下,少说已有半年不见点荤腥,他富贵凭什么?有了肉竟然不说来孝敬孝敬自己!怎么说也是亲叔侄,是长辈,抚恤粮都还给他了,送来一只野鸡不过分吧?
左等右等也不见富贵上门送鸡,倒是来了几个村里的二流子找张胜利去打牌。这几个都是平时爱混在一起的,干活不爱出力的选手,饭都只能吃个大半饱,却没事就凑在一起吹牛打牌混日子。
晌午就吃了一碗稀粥,这根本就不够,也就算混了个水饱,现在是农闲的冬天,谁家都舍不得吃干的,喝点稀粥就上炕躺着最省力气。
看着张胜利晃悠出门,张得本心里也是气,只能指望好好巴结县里钢铁厂那个主任了,希望能给张胜利安排个工人身份,那就算祖宗显灵了。
可是空手没法求人办事,这点道理他还是清楚的,之前还指望富贵他爹弄点山货,他好拿去送礼,结果富贵爹还没了,张得本心里这个气呀,要死你也打回个野猪再死啊,结果啥都没有!
想到这里,张得本决定去富贵家看看,如果还有野鸡,就要来两只,想来富贵是不敢不给的。
于是他出了家门,往富贵家走去。张胜利这时还没走远,就看见自己爹出门了,正常这时候他爹该躺炕上歇着了,心里奇怪,招呼了一声,带着几个二流子也跟了上去。
周苍和张月已经把狍子扒了皮,从后腿上卸下来半盆肉炖在锅里,香气扑鼻!其他的野鸡狍子肉都藏在仓房的大缸里,盖好盖子压上石头,周围放了一圈的老鼠夹子,防止有老鼠进去偷吃。
张得本还没进屋就闻到了肉香,口水当时就止不住了,实在是太香了!
“富贵,你做的啥好吃的?”张得本看着张月手里的狍子皮愣住了。小姑娘正在用刀子刮掉狍子皮里面的残余脂肪,身边的小盆里已经堆了不少红白碎肉。
本以为富贵弄到了野鸡,现在一看,他是弄到狍子了!
“没啥,做点粥,蒸俩土豆,能有啥好吃的。”周苍笑眯眯地回道。
“净扯淡,二叔都闻到味儿了,太香了,你这是炖了肉吧?”张得本一边说一边凑到锅台边上蹲下,贪婪地闻着,眼睛恨不得射穿锅盖!
“那是土豆香。”周苍看着这个便宜二叔,问道,“有啥事儿吗?”
似乎感觉到了富贵语气不善,张得本艰难地从锅盖上移开目光,
“你是不是打到野鸡了,给二叔两只。”
“打到了。”周苍点点头。张得本见他点头立马开心地站起来。
“但是凭什么给你?”
“额,富贵啊,可能你不知道,你爹之前就答应帮二叔打两只野鸡的!”
“呵,那你去找我爹要吧,他在后山呢,用我带路吗?”周苍冷笑一声说道。
一句话噎得张得本半天没缓过来,这时张胜利带着几个人也进来了,刚好听到周苍说话。
“张富贵!你怎么跟我爹说话呢?欠揍了吧?”刚说完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肉香。
“卧槽,有肉!”一听这话,身后的几人也都使劲往里挤。
“哪呢?卧槽真香!”一个矮个子就伸手去掀锅盖。
啪!
“哎呦!”矮个捂着手瞪着周苍。
周苍把他的手打开,站起身,皱着眉头,怎么这帮人属狗的么?一个个都盯着锅盖留着口水,眼里闪着绿光。
“张月你先进屋去。”看这样子很难善了了,如果不把这帮人彻底收拾了,以后会很麻烦。
张月偷偷把刀子递到周苍手里,转身进里屋放下狍子皮,拿起剪刀背在身后又走了出来,死死地盯着张胜利。
富贵哥进山拼命换回来的肉,谁敢抢她就捅谁!
周苍笑了,可是这笑容在张胜利他们看来却有点渗人,仿佛是老虎在冲他们龇牙一般。
这还是那个傻子富贵么?还有那个水灵灵的张月,那眼神像要杀了他们一样。
正在这时,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响起,
“谁欺负我外孙呢?”
院子里走进来一个老太太,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皮袄拉着爬犁的中年男人,他们身材魁梧,像座小山一样,和张得本父子几人的干瘦对比鲜明。老太太正是富贵的姥姥,两个男人是他的大舅和二舅。
“姥姥!”张月委屈地一声喊,扑进老太太怀里大哭。
她从小就在张家,虽然是童养媳,可老太太待她如同亲生一样,此时见面,张月多日的委屈一股脑的爆发出来,嚎啕大哭,老太太也是抹着眼泪。
富贵爹娘都去世对老太太打击不小,本想着把富贵接走,没想到一来就碰到一屋子人剑拔弩张的要干架。
“让他们滚出去!”老太太一边抹泪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