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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大人,夫人她又跑了 >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钟毓看着案上的卷宗, 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血液正一寸寸变冷。

原来章行舟被囚在狱中那几日,所受之苦远远不止卿云口中所言。

建兴两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八十三户改口翻供。大理寺少卿宋观平下令捉拿连山郡太守章行舟, 当夜提审, 并施以夹指酷刑促其认供。

直至后半夜, 章行舟仍不认其罪行。宋观平无法,派人请来大理寺少丞张昭成之妻章卿云, 要其劝诫章行舟。

十二月二十二日,章行舟突发恶疾, 审讯止,寻医为其看诊。

十二月二十三日, 少卿宋观平搜罗数张证据, 章行舟拒不认罪。

十二月二十四日, 少丞夫人章卿云因病退出审讯。当夜, 章行舟敲晕狱卒越狱。

十二月二十五日,章行舟尸体发现于连山脚下。

钟毓指尖轻拂过薄纸上的每一行字,目光落在几乎页页都印着黑褐色的手印上, 久久都不能回神。

她知道,那是章行舟的血。

写下这些卷宗的人为了掩人耳目, 每日的审讯只用寥寥几句一笔带过,可实际上......

她难以想象,在这薄薄一张纸的背后, 在建新兴两年十二月的那五日里,章家兄妹在狱中是如何度过的。

她好似终于忍不住般闭上了眼睛,良久, 再睁开时眼底已然一片通红。

钟毓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涩痛,再次垂眸将手上的卷宗从头仔仔细细地重新看了一遍。

却同方才一样, 依旧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栽赃陷害的疑点。

除了大理寺少卿宋观平从始至终都不分青红皂白之外......

宋观平?!

钟毓心中猛地一震,按在卷宗一角的手指骤然用力,指尖泛白到仿佛要将那纸捏碎。

她终于明了。

从自己打算要将章行舟一案作为自己护身符捏在手里的时候,她便被“章行舟”这三个字框了起来。

她的目光一直放在卷宗上,试图从这些字里行间中寻出些他被冤枉陷害的证据。

可她却忘了,自己先前还曾怀疑过那桩让朝廷派来宋观平的人命案,很有可能是他人嫁祸。

想起那日自己在听到卿云所言之后下的结论,钟毓立刻将手中的卷宗合上放回木架上,重新抽出先前被她胡乱塞进去的那份十一月卷宗。

她动作十分迅速地翻开来,一目十行地掠过每一页的案名。

直到目光触及到“李大保之子一案”的字样后,钟毓的动作忽然一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八十三户里搬至西边平地的最后一户,就叫李大保。

而李大保之子惨死一案,便是被那位有心人呈报上御前的人命大案。

也是让章行舟丧命的开始。

钟毓敛了神思,屏住呼吸继续看着手中的卷宗。

可她越往下看,眉心蹙地就越紧。

卷宗上写着李大保的儿子那夜为了阻挡前来寻事的刺头,不慎被混乱之中扬起的木棍击中头部,这才一命呜呼。

可紧接着下一页的仵作验尸纸上,却只写着尸体的颈侧丶前胸后背丶甚至是腹部都有淤血,而致死的头部却一点儿都没有提到。

这一瞬间,自己曾为了做实验,逼着师弟师妹连续一周分析实验体受力点的肌肉记忆突然覆苏。

可此时的钟毓却丝毫没有心思去想旁的,她目光死死盯着仵作验尸纸上的字,整个人如同定住般一动不动。

倘若木棍击中头部真的是致命一击,那受力点处的淤血必然会出现在尸体的脑侧或者脑后,而不是验尸纸上所写的颈侧丶前胸后背与腹部。

只有这些地方遭受到重击才会出现淤血......

一个可怕的猜测忽然浮现在她脑海之中,钟毓浑身陡然发冷,如坠冰窖。

难道说,李大保大儿子难道是被人故意打死的?!

就在钟毓被这个猜测骇住的时候,她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极细小的布料摩擦声。

不等她反应,便惊觉自己耳后袭过一阵劲风。

她颈侧瞬间一痛,随即便失了意识。

同一时间,衙门前堂。

岑鸢合上手里没有任何新发现的卷宗,擡眼间刚好看到门口闪过一个匆匆而过人影。

他下意识眯起眼,正欲开口说话,一扭头却见李源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如同小鸡啄米般一下一下点着头。

岑鸢没出声,只是将放在桌上的食指曲起来,微微用力叩了两下。

“大人看完卷宗了?!”李源闻声瞬间惊醒,眼睛还没睁开话却依旧说出了口,“可看出什么问题来?”

岑鸢没有回答李源迷迷糊糊的问题,而是直接问起方才那个怀里鼓鼓囊囊好像揣了什么东西的狱卒,“方才去后边的人是作甚?”

“后边?”李源闻声扭头望去,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看到。

直到他回头看到岑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之后,打盹刚醒的脑袋忽然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记起来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一拍手,大声道,“他是我派去跟在夫人身边听差遣的。”

话音落下,却忽然小声嘟囔着,“可我不是让他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吗,怎么......”

岑原闻言目光一凛,猛地站起身打断李源的话,“带我去放卷宗的地方!”

李源虽然不明所以,但看见太傅大人那沈如锅底的面色,他立刻站起身,下意识开口:“大人随我来。”

李源感受到身后跟着的人周身气势低沈,脚下的步伐下意识越走越快。

直到一行人刚拐过弯,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呼喊——

“夫人!夫人你去哪儿了?!”

李源闻言浑身一抖,心中暗道不好。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太傅大人,果不其然,那张本就沈的脸上此刻更添几分冷意。

岑鸢大步越过李源,还没走几步就看到方才见过一面的人正慌慌张张往这边跑来,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

他一把抓住小狱卒的胳膊,声音里挟着寒气:“发生了何事!”

“禀......禀大人,”小狱卒猝不及防被人拦住,擡头见是太傅大人,瞬间急得快要哭出来。

他将方才怀里揣着的东西拿出来,“方才夫人说她想吃红......”

“她现在人呢!”

岑鸢冷声打断他的话,一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我方才一回来,便发现夫人不在房里,各处寻了都不见人影,”小狱卒被岑鸢的厉声吓得一哆嗦,他颤着声音拣重点说完,随后又颤巍巍擡起另一只手递到岑鸢眼前。

“最后就只在地上看到了这个。”

站在岑鸢身后的李源闻言,往前挪了几步探出头来看向小狱卒手心。

却在看清他手中东西之后煞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那是今日夫人头上簪的白玉钗!

不等他回神,身边的人就如一阵风般掠过,再一眨眼,就见他已然闪身进了放着卷宗的房子。

李源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就在他一脚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太傅大人没有半分情绪的声音。

“岑二,去查。”

-

“嘶——”

钟毓是被颈侧阵阵传来的刺痛疼醒的,可还不等她睁眼,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老大老大!小夫人醒了!”

小夫人?

钟毓闻言,脑海里突然想起自己本是在衙门里看卷宗,却不知被谁在颈后狠劈了一掌,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想到这里,她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帐顶却十分精美异常。

这是何地?

“小夫人,你躺着就好,我来伺候你。”

不等她反应,眼前便猝不及防出现了一颗鋥光瓦亮的小脑袋。

钟毓瞬间被惊地一哆嗦,她下意识将手撑在身体两侧就要坐起来。

却不料那颗小光头猛地一擡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钟毓。

“小虎,不得对夫人无礼。”

钟毓耳边忽然响起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即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出现。

她循声望去,却见一位眉上横着一道疤的男人从外面进来,边说边反手关上了门。

“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何人夫人不必知晓,”男人向前走了几步,“夫人只需安心在这里住几日便可。”

他停在距离床边还有几步的地方,远远望着方才在看到自己进门后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的钟毓。

她嘴角抿起,神情看似十分戒备。

可紧紧揪住床上锦被的手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内心。

钟毓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解释的迹象,只得挪开视线环顾起四周来。

只见自己所在的这间房里,所摆的物件虽不知都是什么宝贝,可它们表面闪烁着的光泽却明晃晃昭示着每一件都价值不凡。

地上铺着厚厚的暗纹地毯,房中摆着的桌子腿上雕着繁覆的花纹,就连床边立着的烛盏也是镂空的莲花底座。

触目望去,尽显奢靡。

钟毓一一看过去,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此刻正趴在床边一脸稀奇地瞅着自己的小光头。

耳边却闪过方才他说的话。

他说他要伺候自己?

“你们为何要大费周章将我掳至此地?”方才男人避而不谈自己的身份,钟毓转而将目光放在这个被叫做小虎的小光头身上,“我与你从未相识,你又为什么要伺候我?”

“因为你是大老爷口中的小夫人呀!”小虎眨巴着眼睛一脸纯良,“大老爷说要我们务必保护好小夫人的安全,以后我们三个人就一直跟在小夫人身边了。”

钟毓闻言,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楞。

这位大老爷,又是何方神圣?

还有,此刻房里除了她自己,不是只剩下两个人吗?

而他口中所说的第三个人,又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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