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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早在傅平跟着钟延川下山之前, 师傅就曾给他说过钟家的一些事清。

这位寒门出身的户部侍郎丝毫不像旁人那般三妻四妾,自打十一年前同王尚书之女王涟成亲后,钟家自始至终就只有王涟这一位夫人。

成安十七年, 钟延川同王涟成亲, 一年后王涟诞下一女取名为钟鎏。

同钟家相熟的人都知道, 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侍郎十分喜爱自己的女儿,不但吃穿用度皆是尽所能的上乘之品, 甚至还特意请了高僧替她祈福。

虽然傅平在钟延川手下三年里从未见过这位钟家大小姐的模样,可当他听到那个名叫“春香”的丫鬟口中所言与称呼后, 立刻便猜到了眼前的这位贵女应当就是钟延川那位十分疼爱的女儿。

可师傅说过钟延川从成亲到现在,这十多年间府上只有一位夫人, 也只诞下一位小姐。

傅平神色淡淡, 抱臂侧着身子靠在窗棂边, 视线顺着窗户缝隙落在湖边的钟鎏身上。

可既然只有一位夫人和一个小姐, 那她们主仆二人口中的那个“杂种”又是谁?

——“她们母女穷酸的要命。”

——“除了小杂种带着的这块玉坠子,旁的哪儿还有什么首饰?”

春香那些极尽贬低的话落在傅平耳中,除了能听出她们主仆二人对口中这一对母女的态度之外, 根本听不出什么其他的含义。

但不等傅平反应,就听到窗外忽然传来一道与钟鎏春香都不同的声音。

说话的人兴许是一路跑过来, 说话的声音有些不稳,一呼一吸间断断续续说出挤出几个字:“钟小姐!”

傅平闻声擡眼,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

那人在看见站在湖边的钟鎏二人后, 稍有些凌乱的步伐骤然停了下来,有些惧怕似地在原地站住了。

但下一刻,许是看到了钟鎏手里正拿着的东西, 来人仿佛突然下定了决心,苍白着一张脸小步走到她们面前。

她两只手交错叠在身前十分不安地绞动着, 骨节被手指捏得泛着青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颤巍巍的,叫人听起来有些发虚,“你......你们能不能把......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话音落下,春香便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

“哟!我当是谁呢?说话这么趾高气扬。”她上前一步,阴阳怪气道,“原来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小杂种呀。”

听了春香的话,小姑娘的面色白上加白。

她的嘴唇嚅嗫了几下,却说不出其他什么话,一双眼频频看向挂在钟鎏指尖的东西,嘴里小声又重覆了一遍:“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

钟鎏忽地一笑,一把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春香。

她倾身凑近小姑娘,说话的语气十分疑惑,“什么是你的东西?”

“我手上这块不知从哪条狗身上掉下来的泥坠子是你的东西吗?”

“它......它不是泥坠子!”

瘦瘦小小的姑娘被钟鎏凑近的动作吓得往后一躲,她急着一双眼反驳,仿佛钟鎏手上的东西真是自己的命根子,却未曾料到自己脚腕忽地一扭,整个人踉跄着摔倒在地。

湖边被浸润的湿土将原本朴素干净的裙摆染脏,月牙白的绣鞋边挂上一道十分刺目的黑。

钟鎏见状,十分好心情地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指着地上的人扭头对春香道:“我从未见过如此蠢笨之人,自己竟能将自己绊倒?”

“谁说不是呢!”一旁的春香闻言,也跟着笑起来,她附和着自家小姐,出言极其尖酸刻薄,“这一幕要是被旁人看到,兴许还要被当成笑话拣出去听个乐呢!”

话音落下,主仆二人双双笑出了泪。

就好像这位不小心摔倒在眼前的小姑娘是什么惹人笑的乐子一般。

坐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小姑娘被人笑得擡不起头,她用力抿了抿唇,然后挣扎着想要撑着站起来,却不想一旁的春香十分眼尖看出了她的意图,直直擡脚便踩上那只陷在泥土里的手。

傅平见状,原本靠在窗棂上的身子突然直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被踩进泥土里的手上,一双本就凌厉的眉毛狠狠皱了皱。

他竟不知,被钟延川放在手心里养出来的钟家嫡女,居然能这般肆无忌惮的欺负人。

而她身边的丫鬟,甚至可以随意踩上别人的手。

但钟鎏却丝毫不知此刻自己身后的房内正站着父亲的手下,自己这副为非作歹的模样也被他全数看在眼里。

她只盯着眼前人不住地笑,直到笑够了,钟鎏才慢慢停下来。

她看着被踩在地上的人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神,苍白的唇瓣渗出被虎齿狠狠咬破的斑驳血色,好似一瞬间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春香。”钟鎏收了笑,原本娇柔的声音一瞬间冷了下来,“挪开脚。”

春香闻言扭头看向自家小姐,见她面上冷冷的神色便知道接下会发生什么。

她收回视线,看着那人乱糟糟的头发,一瞬间恶心乍起。

踩在手上的脚原本已经微微擡起了,却在下一刻又被人刻意踩下来狠狠碾了两下。

听到耳边如初所料的痛呼声,春香邀功似地看了钟鎏一眼,见她眼神显出几分赞赏之意,她的面上一喜,旋即又多碾了几下后才舍得擡起脚。

春香挪开脚之后,傅平看到小姑娘坐在原地捂着手缓了好一会儿。

他站在窗边的位置恰巧能看清那双通红异常的眼睛。

一直到她站起来,那双眼都一直死死盯着面前的钟鎏。

就在傅平以为她终于忍不住要动手的时候,小姑娘突然深深躬下腰,行了一个看着不甚标准但十分诚恳的礼。

“钟小姐。”再开口时她声音虽不似方才那般虚,却多了几分沙哑,“自打我进府后从未招惹过你,今日这番玩闹就算是赔了我惹小姐厌烦的罪。”

“还望小姐心善,将东西还给我。”

话音落下,傅平原本从袖间滑落至手心的薄刃缓缓收了回去。

他的视线落在那道一直躬着腰的小姑娘身上,心头竟忍不住浮现起几分讶然之色。

原本他是想等到小姑娘忍不住动手之后再出手,将那枚玉坠打落在地,然后出面搅散这场戏。

毕竟任谁平白无故受了这些委屈,都该抒解一通。

可让他着实没想到的是,前几日在刑事堂前擦肩而过的那个小姑娘竟能有如此忍性,被踩了手如此羞辱过后还能平心静气地行礼道歉,甚至这一切都不曾有她的过错。

就在傅平在心里暗道此人乃练武之奇才,乃至于他蠢蠢欲动想出声问她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学武的时候,钟鎏的声音忽然响起。

仿佛是被捏住了死穴,钟家嫡女的声音全然不似先前娇柔,入耳竟出奇的尖利刻薄:“你从未招惹过我?你竟然敢说你从未招惹过我?”

“江佩瑜那个贱人带着你找上钟家的时候你就已经招惹到我了!”钟鎏一张芙蓉面犹如厉鬼,涂了丹蔻的手指直直指向她。

“我当了钟家十年的嫡长女丶大小姐,父亲是满京城数一数二的好夫婿,母亲是高门贵女里最被旁人羡慕的钟家大夫人,一切都是因为我父亲他从未纳过妾,从未沾惹过外头的花花草草。”

“我从未想过,钟家的家门居然有一天会被你母亲这种贱蹄子踏过去,就连钟家大小姐这个身份也要让给你这个不知来路的杂种。”

钟鎏猛地往前走了一步,她伸手狠狠扼住浑身发抖的小姑娘的下颚,“钟毓啊钟毓,虽然父亲将钟姓冠给了你,但你有什么资格敢和我抢大小姐的身份!”

她狠狠甩开钟毓的脸,尖锐的长指甲在手中那张惨白的面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

“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不是我父亲的亲生骨肉,也不管钟家的接亲宴是不是已经办过,在我这里,钟家的大小姐始终就只有我一个。”

钟鎏的声音忽然压低,“也只能有我一个。”

听了这话的钟毓好似终于意识到面前人想做的事,她猛地瞪大眼睛,立刻就要伸手去夺她手里的那枚玉坠子。

看到眼前原本沈如一潭死水般的人突然伸手来夺那枚玉坠子,钟鎏拿着东西的手臂故意擡得很高。

被悬高的玉坠荡在阳光下,颤悠悠闪着清润透亮的光。

还惊异于方才钟鎏所言内容的傅平被那道光晃了一下,下意识眯起眼睛视线被模糊的那一瞬,耳边只听得一声“扑通”。

再睁眼时便只看见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钟鎏收回方才厉鬼索命一般的神色,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好似又变回了钟家嫡长女。

她将拿过玉坠子的手在春香的胳膊上擦了擦,声音重新恢覆娇柔,“既然你说它不是泥坠子,那就承认了这是狗身上的东西。”

“你知道的,我钟家从不养狗,所以......”

她短促地笑了一下,视线从逐渐归为平静的湖面上收回,“狗和狗的东西就该被丢进湖里,我的好姐姐,你说是不是?”

不等她话音落下,鼻尖扫过一阵风。

转瞬即逝间,一双冰冷却不掩狠厉的手狠狠箍在了她肩膀上,一把将她掀翻在地。

钟鎏猝不及防被一道身影扑倒在地上,倒地的一瞬间头上簪着的数支步摇七零八落摔出去,她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昏。

傅平看着方才还被自己夸赞好心性的小姑娘突然暴起,瘦弱的身形如猎豹一般将人猛扑在地。

他沈默了一瞬,面上竟破天荒浮现一抹无可奈何。

先前那般能忍还以为是块可雕之玉。

即便终于忍不住,动手也是情理之中。

可一个能说出“玩闹赔罪”之言的聪明人,动手的时候怎的这样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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