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哥哥
靳玉心虚，但也瞪他：“不是！——嗝！”
……又一声。
这个嗝一打出来，便停不住了。
饶是她使劲捂住嘴，“嗝嗝”的声音还是一声接着一声跑出来。
她脸红了个透顶，眼眸中的雾气也越升越多。
丢脸透了！丢脸丢到十八代祖宗那儿去了！
靳玉羞得咬紧了唇。背靠着墙垂着脑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唐寅倒在她这一声声的哭嗝中，怒气渐消，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老父亲般的无奈。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也就是一个小孩。
他又何必为难一个小孩？
“哭什么？”唐寅失笑，“打个哭嗝而已。”
靳玉瞪他，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我这是饿嗝——嗝！”
……又来了。
她内心哀嚎一声，恨不得转过身去，一头撞死在墙上。
唐寅笑意更浓，点头哄她：“好，是饿嗝。”
靳玉不理人。打了这么一会后，嗝消停了，也不哭了。只是垂着脑袋吸鼻子，小手也抹着脸上的残泪。
唐寅看了她一会，忽然失笑：“哭得跟只花猫一样。”又从袖口中，摸出一方手帕来，“擦擦。”
靳玉又一吸鼻子，视线落在他那方手帕上。
白底的手帕上，绣着几瓣淡黄的桂花。
恍惚的，又叫她想起了昨日那一片桂花。
“怎么不接？”唐寅手指如玉，又往前送了一送，尾音带着一点笑意，“是要我亲自给你擦？嗯？”
靳玉一呆，不知怎么，将脸送了过去。
唐寅盯着她这小花猫般的脸，哑然失笑。
还真是要他亲自来伺候了。
靳玉等了一会没等着动静，脑子嗡地一声，也反应了过来，忙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刚刚，那个……”
“别动。”唐寅却已逼近她，执着手帕轻轻给她擦拭了。
男人身上温热的气息，以及手帕上淡淡的桂花香送到靳玉鼻尖。她瞳孔放大，一时间连呼吸都停了一停。
“我，我，我自己可以。”靳玉慌忙说罢，手便要去接过手帕。
不想唐寅不撒手，闹得她手直碰上了他的手背。
“你可以什么？”唐寅淡笑着反问，“问你几句话都要哭的，做什么行？”
靳玉嘟囔：“……那是你故意吓我。”
唐寅只是笑，不接口。手隔着帕子碰上她小脸，只觉得一阵温软的触感，勾得他不想撤走。
“小孩，你多大？”他忽然问。
“啊？”靳玉一楞，老老实实作答，“十六。”
“十六。”唐寅咂摸着这个两个字，似笑非笑的，“你比我小上十岁。”
“你二十六？”
“嗯。”唐寅视线带笑，审视着她，“你该叫我一声哥哥。”
哥哥？！
“怎不开口叫人？”唐寅笑意更浓，“哑巴了？”
“你才哑巴了！”靳玉一吸鼻子，瞪他，“我只有一个哥哥！”
“噢？”唐寅扬眉，“是你师哥？”
“嗯！”
“那你师哥多大？”
“他二七，比你还长上一岁！”
“噢……”唐寅点头，“那他叫什么？”
“云凡。”
“哪个云凡？”
靳玉一一说了，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不对，“你——”
套！路！她！
“我什么？”唐寅眼底满是笑意，又帮她擦了擦脸后，俯身过来，靠近她说道，“你师兄，原来叫云凡。”
电流一般的滋味从靳玉耳廓蔓延开来。
刚冷静下来的小脸，再次火烧起来。
“我会亲自去找。”唐寅顿了顿，“但你若是敢骗我……”
靳玉打了个寒噤。
唐寅却只在淡笑一声后，不再言语。眼一低，将手帕塞进了靳玉手中。
馀光一扫她这带着几分懵懂的模样，倒是不禁失笑，折扇轻拍上她的背脊，悠然道：“走吧。”
靳玉被他推着，往前蹭了几步，待走到巷口了，她突地回神过来：“咳，那个……我便先回家了。”
说罢，调头便想走，却见人群中两条汉子正说笑走来。
她瞳孔放大——那二人中的其中一个，正是靳大山！
若是被靳大山在这里看到她，定然会发现她早已被瓦肆开除！
若是他发现这个，不仅会让她吃上一顿竹笋炒肉，还会把她五花大绑，逼着她嫁给李二狗！
眼见着他们步步走来，靳玉心头大跳，猛一回头，却又撞上了站在原地的唐寅。
“去哪儿？”他挡在她前头，扬眉淡声问道。
“我——”
哪有时间解释那么多！
眼见得靳大山已经逼来，靳玉吓得揪着他的衣领便挡在自己面前。
她身后是墙，身前有唐寅这个七尺男儿给她挡着，靳大山定然发现不了她！
“你……”唐寅扬眉，不解地看她，以及……
她揪着自己衣襟的手。
“嘘！”靳玉吓死了，“别出声！”
适时，靳大山已跟人说说笑笑的，从唐寅身后走过。
“害，我那孩子不争气啊！非去瓦肆做工，说什么要靠自己，啧！”靳大山的声音传来。
“唉，得亏是二狗你这么容忍她，不然啊……呵，老子把她腿打断！”
二狗……
李二狗！
靳玉心头砰砰直跳，连大气都未敢吐出一口。
唐寅视线幽幽扫过她的脸，又回头，看向走过的那两个男人。
虽是不明白情况，但他隐隐也察觉到，这小孩跟那二人认识。
“认识？”唐寅忽然压低声音问道。
“嗯……”靳玉被吓着了，揪着唐寅衣襟的手都在抖。
“你父亲？”
看年纪像。
“嗯。”
虽然很不想承认。
“那你父亲身边那人呢？”
“我未婚夫。”
“……”
繁华的街道上，忽然有一处，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而这份寂静，便是随着靳玉那一句“未婚夫”来的。
唐寅古怪的看着她，脑海中又想起了方才靳大山身旁的那个男人——五大三粗，一脸横肉。
这人……是靳玉未婚夫。
是这个若不惊风的小男生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