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水(二)
“把这几个人绑起来带那边去,剩下那些关起来。”
“不要,不要。”男人看见不远处的木桩,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少废话,带走!”
耳边蓦地响起一声惨叫,惊动了熟睡的几人。
季行舟动了下眼皮,喃喃道:“吵什么呢?再吵朕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哪个不要命的敢吵老子睡觉?”狐玉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不想活了?”
他睁开眼就看到那血腥的一幕,瞳孔骤缩,明显被吓到了,其馀人也接二连三的从地上坐起来,岑月眉心一跳,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流淌着一大片鲜血,接着往旁边一看,地上竟然还躺着几个无头尸体,看衣着打扮,分明是方才小船上那几个侍卫。
“这...这是怎么回事?”季行舟惊骇道。
十几米外的空地上插满了尖头木桩,这木桩细长,大约两米高,令众人惊愕的是,每个木桩上面都挂着人的头颅!有几个刚挂上去的脑袋还新鲜着,正啪嗒嗒往下滴着血。
这些头颅不知被挂了多长时间,唇色死白,面上泛着可怖的青灰,林中树荫浓密,光线略微昏暗,有的人脸双眼未合,嘴唇微张,眼珠楞楞的直视前方,看着诡异万分。
木桩中间围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的字似乎是用血写上去的,密密麻麻,透着一股莫名的怨气。
岑月扭头看见四周,见一夥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正仇恨的盯着他们,好似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扒皮。
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一步,他身材魁梧,下巴上冒着淡淡的胡茬,横眉冷对道:“哼,算你们走运,躲过一劫,把他们带走!”
其馀人听令立刻将岑月几人从地上蛮横的拽起来。
季行舟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你们几个是大齐人吧。”方才发话的男人阴森森道,“一群恬不知耻的狗贼。”
男人们纷纷附和起来,一个个面色激愤,咬牙切齿,大有将他们碎尸万端的架势。
“狗贼!将我们害到这般境地,我们和齐人势不两立!”
“对!我们和齐人势不两立,等来日下了地狱,就去怪你们的皇帝,让他替你们赎罪吧。”
几人对视一眼,季行舟后背已渗出一层薄汗,看这群人对齐人的痛恨程度,倘若他刚才自爆身份,怕是已经没命了。
“哎大哥大哥。”狐玉脑子转悠的贼快,“我们不是什么大齐人。”
岑月也跟着附和:“对啊对啊,我们是邻国来做买卖的生意人,和齐人毫无关系。”
“少废话,将他们带走!关起来!”
男人们连推带拽的,将三人从林子里赶出来了。一出林子,视野便开阔了许多。
这或许是个不知名的村庄,眼前农田葱郁,不少戴着头巾的女人正在里面耕种,远处房屋几舍,孩童嬉戏玩闹。
他们一路走过去,那边人纷纷停下手上的农活盯着他们,眼中无一例外皆是明晃晃的愤恨敌意,就连那些孩童也朝着他们做鬼脸。
狐玉见状也朝着他们做鬼脸,押着他的男人见状眉头一皱,吓得狐玉立马老实起来。
男人将他们带到一片开阔地界,打开那里放置的木头笼子,将三人赶了进去。
三人蹲在笼子里,凡是来往的村民均要狠狠往里瞪上一眼,岑月和狐玉还好,季行舟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到底是个皇帝,竟然被当作动物一样,关在笼子里任人观摩赏玩。
这要是让母后知道了,免不了又说他丢了皇家的脸面,季行舟索性背过身,捂住脸,不去看外面的人。
“王,长老醒了。”一个年轻人跑过来对男人恭敬的说道。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匆匆忙忙的走了。
见男人离开,其馀人也都纷纷离去,这些人像是不怕他们逃跑似的,竟连一个看守的都没有。
好像也没有什么看守的必要,岑月转念又一想,毕竟这来来往往,几百只眼睛盯着他们。
狐玉对着男人的背影嘟囔:“王?我还喵呢。”
岑月没吭声,她揉了揉发痛的手腕,一双秀眉微微拧起。她不过离开薛阑半刻,这浮花锁就已经勒的她手腕疼。
季行舟关心道:“怎么了?可是伤到哪里了?”
岑月摇摇头,正色道: “我们不是掉水里了?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对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狐玉冲笼子外偷摸打量他们的小孩问道, “哎,小孩,这是哪里?”
扎着羊角辫的小男孩冲他丢了块泥巴:“大坏蛋,我才不告诉你。”
说完,他和几个夥伴嘻嘻哈哈的跑开了。
“这死小孩等我出去了把你吊树上打。”狐玉擦了擦衣服上的污渍,“不告诉我拉到,刚才林子里他们摆的那是人头阵?怎么这么渗人,这地方到处透着古怪。”
岑月扒着笼子,盯着不远处山坡上的几个女人:“而且他们穿的衣服也有点奇怪。”
如今女子大多穿轻巧好看的襦裙或长裙,除了正在田间劳作的女子,其馀女子大多长袖宽裙,上窄下宽,宽大的裙摆略显笨重,几乎要拖到地上,衣领用的还是早已过时的交领。男子许是为了干活方便,均穿着简单的上衣裤子。
“先不说这个。”狐玉对季行舟道,“陛下,这是不是你的仇家啊?他们听到大齐两个字就跟狂犬病发作一样,吓死人了。”
季行舟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不是齐人,看说话穿着也不像是东夷人,难道是西蜀?”
岑月: “别管他们是什么人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是齐人,那就死定了。”
“别说是齐人了,我连人都不是。”狐玉急忙撇清,“我是狐狸。”
听狐玉这么一说,季行舟蓦地想到水里那条卷住自己的尾巴,除了眼底有些惊讶,他并未表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人也好,狐狸也罢,从狐玉救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这个少年当成自己的朋友了。
岑月抿了抿唇,心说我也不是齐人,我是现代人。
“我们说了不算,最重要的是让外面那群人也相信。”
狐玉:“那我到时候变个身给他们看?”
岑月:“恐怕那个时候你死的更快。”
狐玉叹了口气:“那怎么办?”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岑月冷静道,“这群人早晚会杀了我们,到时候我们的下场就和林子里那些人一样。”
想到林子里那些挂在人头的木桩,几人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等天黑吧。”岑月眸光微闪,“晚上如果没有人看守,我们就找机会逃出去。”
*
临江边,水面上船只遍布,到处都是搜人的御林军,一些水性极好的渔民不断潜入水底,试图搜寻着季行舟的身影。
太后得知皇帝落水,急得直接晕了过去,现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天了,谢重川封锁了消息,派御林军秘密在临江捕捞。
“大人,已经捞了一天了,没有找到陛下的踪迹。”
谢重川沈声:“你带着人去下游继续找。”
“是。”侍卫应了一声,飞快跑开。
薛阑站在岸边,神情阴郁,岑月已经掉下去一天了,而且身旁还有个季行舟,想到这点,他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
“映柳,这有我们守着,你去休息吧。”谢重川关心的看着她,他们已经在这守了快一天一夜了。
“不用。”江映柳沈声道,“小岑他们如今危在旦夕,我睡不着。”
出事到现在,风凉玉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他盯着湍急的河水,忽然道:“你就算把河里的水抽干了,也找不到他们。”
“什么?”谢重川闻言,好奇的看着他。
风凉玉擡眸,缓缓道:“他们根本就不在这。”
“不在这是什么意思?”薛阑唇角挑起一抹讥笑,“国师,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风凉玉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江映柳:“等什么?”
风凉玉喃喃道: “等通道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