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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我死后偏执男配殉情了[穿书] > 番外二

番外二

谢婉第一次见到薛衡是在一场赏花宴上。

彼时她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按理说这样名贵云集的宴会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偏她生的貌美动人,又有几分难见的才情,一众贵女小姐自然而然也愿意带她一起玩。

说是赏花宴,其实也就是给闲的无聊的公子小姐们提供一个消遣玩乐的地方。

周围落座的小姐们叽叽喳喳聊作一团,她们闲聊的话题无非是如今时兴的衣裳首饰,哪家公子小姐定了亲,又是哪家的小姐和自己的夫子有了私情。

谢婉对这些事一向不感兴趣,只坐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她百无聊赖的喝着手中的茶水,眼神时不时无意落到不远处男客落座的地方。

这样的宴会对她来说无疑是寻觅亲事的好机会,否则她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和这些小姐们打好关系。

父亲官位低,若是许亲,她也只能挑一些富商之子或官位相当的人家。谢婉自负有才情美貌,眼界也高的很,绝不甘心就这么嫁给满身铜臭气的富商和一些小官小吏之子。

她指望不上父亲,便只能靠自己找一门好亲事。

谢婉挑拣一番,择出几个样貌,品行,身份都还不错的,在心中仔细比较,她想的太过入神,以至于连旁边小姐叫她的声音都没听到。

“阿婉!”太傅之女许晴晴陡然提高音量。

谢婉回过神,便见她略带不满的问:“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

“没什么。” 谢婉摇摇头,道,“怎么了?”

许晴晴道:“过几日,我们要去绣衣阁做衣裳,你去不去?”

绣衣阁是整个临都最大的衣铺,深受许多官家小姐的喜爱,只是那里的一件衣裳抵的上父亲几个月的俸禄,她自然是去不起的。

她正要婉拒,便听一旁尚书家的小姐付莹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笑嘻嘻说道:“许姐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又买不起那的衣裳,还是我们几个去吧。”

谢婉目光微凝,付莹向来与她不对付,时不时就要说话刺她几句,无非是她喜欢的公子曾对自己表露过好感。只是那人是个草包,除了脸和身份之外,一无是处,这样的人谢婉自然不可能看上。

付莹这么一说,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周围的小姐们都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谢婉心中清楚,不止付莹,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看不起她的身份,只是她们从来不会挑明。

谢婉还是有几分傲气的,她身份虽有些低微,和她们相处起来却不卑不亢,从未做过卑微讨好之事,付莹这样让她下不来台,她自然不会忍的。

谢婉不紧不慢道:“付姐姐说的是,绣衣阁的衣裳价值连城,不是我能买的起的。”

付莹闻言露出得意的神色。

谁知谢婉下一秒说道:“只是这么好的衣裳,也不知付姐姐穿上了能不能让白公子多看一眼。”

白公子便是付莹喜欢的那位。

付莹楞了一秒,反应过来后气的脸色都边了,其他的小姐们都在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捂着嘴偷笑。

“你!”

付莹猛地站起身,正要发飙,周围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女子此起彼伏的惊呼赞叹声响起,“天啊,是薛公子!”

“薛衡!”

“真的是他!”

谢婉这片的人一个个面露喜色,她们循声望去,就连付莹也忘了发火,扭头寻找着薛衡的身影。

谢婉早就听说过薛衡这个名字,只是从未见过真人。她擡眸朝门口看去,见一位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那男子生的一副好相貌,气质也卓越出众,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一双眼漆黑如墨,平静如桃花深潭,但好像又带着几分温润的笑,如同桃花拂过水面,带起片片涟漪。

他面容精致,眉目带着少女般的秀美,又混合着少年的英气,阳光自锦衣绸缎上划过,将他腰间悬着的一枚玉佩照的莹润透亮,整个人也如白玉一般,干净的让人忍不住靠近。

春光明媚,犹不及少年半分光彩。

谢婉此生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恍惚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触了一秒,很快又各自移开。

谢婉淡淡收回眼神,很快平静下来,她想来冷静,薛衡那样的出身容貌,绝不是她敢肖想的。

周围的小姐丫鬟们一个个杏眼含羞,脸色酡红,依依不舍的将薛衡目送到座位上。许晴晴楞了半晌都没缓过来,若不是身旁的人提醒,她还一直扭着脖子看呢。

“看看你这花痴样,脸比我还红。”一旁的小姐打趣道。

许晴晴下意识捂住脸。

看她这般模样,那小姐继续道:“难道你真的喜欢薛衡?”

许晴晴没吭声,只是脸变得更红。

侍郎家的小姐道:“莫说是她,你看看这周围有哪个不倾慕薛衡的?听说丞相家的小姐前几日还给薛衡递香囊呢,只可惜人家不收。”

许晴晴喃喃道:“也不知这样的人最后会对哪家姑娘动心。”

“你啊。”有人谄媚道,“按出身,长相来看,许姐姐和薛公子倒是挺般配的。”

许晴晴虽一脸羞涩,到底是被取悦了,嗔怪道:“别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这不是实话吗?”

两人闹作一团,谢婉依旧在心中比较着那几位公子的条件,明明方才她还觉得这几人不错,不知为何,此时再看却总觉得差了些,怎么都有些不满意。

再次见薛衡是几个月后某位侯夫人的生辰宴上,那时她已和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接触,她看得出对方是真的喜欢她,可惜尚书夫人不满意她的出身,在儿子提出上门提亲时,硬是生生断了这门姻缘。

宴会上,一些高门大户的夫人都聚在一起闲聊,她们的孩子都到了适婚的年龄,因此格外注意宴席间的女宾,希望从中能挑到一位满意的儿媳。

谢婉容貌出众,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好,不少夫人对其赞不绝口,很是满意,唯有那尚书夫人轻飘飘来了句“小门小户出身的,上不了台面”。

这话好巧不巧落入谢婉耳中,她自然样貌,才情不比别人差,却因为身份一次次被人指着鼻子羞辱。从前她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耗费心神,那天不知怎的,越想越委屈,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到无人处掉起泪来。

她哭的太过投入,以至于连身后的动静都没听见。

薛衡只是想出来寻个清净,却不想此处有人在哭,他本想默默走开,但听那姑娘在草丛后哭的如此伤心,便多看了一眼。

看清那人的脸后,薛衡微微一楞,最终还是走上前递过一片方正干净的手帕。

“别哭了。”

女子转过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她晶莹的泪水挂在长睫上摇摇欲坠,湿漉漉的眼神不见平日的清冷,反而多了几分惊慌。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谢婉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来,想到自己这副窘样,当即耳朵红了一片,她惊愕的看向来人,在看到薛衡的脸时,眼底一片讶色。

谢婉恍惚的接过那手帕,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石子路尽头,薛衡才慢慢收回目光。

那天回去后,谢婉看着那片手帕发了很久的呆,她出神的望着那手帕,似乎能闻到上面淡淡的清香,不知怎的,她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第二日她将手帕洗好,准备寻个机会还给薛衡。

薛衡常和谢家公子谢行照去东街的茶馆喝茶听书,那日谢婉等在他上马车的地方,叫住了他。

谢行照见竟然有姑娘在等薛衡,当即起了八卦的心思,他打趣道:“阿衡,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还特意在这等你?”

他揶揄玩笑的语气让谢婉的脸一片薄红。

薛衡训斥:“不许胡说,小心败坏人家姑娘家的名声。”

谢行照和他相识数十载,自然熟悉他的脾气秉性,见薛衡如此在意紧张,唯恐对方生气的模样,谢行照啧了一声:“人姑娘是来找你的,若真是败坏了名声,也应是你负责。”

说罢,他甩袖而去,给这二人留下了独处的机会。

谢婉见这谢家公子说话竟如此轻浮,一时楞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她佯装镇定的将手帕递与薛衡。

薛衡微微一楞,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还送了回来。

“多谢。”

谢婉:“是我该谢谢你,那日...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道谢。”

薛衡想起那日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眸中不自觉涌现一抹笑意,看着谢婉害羞的模样,他郑重道:“谢姑娘放心,那日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婉面露讶色:“你认识我?”

薛衡笑了笑:“我看过你写的诗。”

听出薛衡言语间的赞赏,谢婉面色微红。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起来,他们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绕着茶馆后的河岸走了一大圈,直到临都河面上亮起盏盏明灯,两人才意犹未尽的道别离去。

那是薛衡平生第一次对一位女子心动。

此后,两人时常约着见面,谢婉一向冷静清醒,从不会招惹显赫的世家之子,可遇上薛衡这样的人,也不免步步沦陷。

两人对月赏花,江畔泛舟,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山谷,看一夜飘飞的萤火虫,为她描摹画像,写尽情思。

彼时谢婉淋了雨,她与父亲吵了一架,无处可去,便去了薛衡在京郊的竹舍。

父亲为了些蝇头小利便要将她嫁给一商贾之子,谢婉第一次与其争执了几句,不想被打了一巴掌。

薛衡一进来,便看见人坐在竹床上默默流泪,谢婉忙不叠的转过脸擦眼泪,她懊恼的想,怎么每次哭都能被薛衡撞上。

薛衡轻轻拍着她的背,忽然解下腰间玉佩递到她手中。

“这是我娘生前留下的,说若有朝一日有了心上人,便将这枚玉佩赠给她。”薛衡道,“过段时日,我便禀告父亲,带着文书聘礼,上门求娶。”

谢婉惊愕的擡起头,诧异好端端的薛衡为什么说这个。

薛衡看出她的疑惑,笑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见你哭了。我说娶你,是认真的,绝非玩笑之语。”

谢婉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喃喃道:“为什么?”

薛衡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乌玉般清澈的眼中带着一抹疼惜:“我不愿再让你流泪。”

谢婉一楞,随即吻上了他的唇。

薛衡显然有些意外,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扶上了她的腰,温柔的回应安慰着她。谢婉忽然伸手扯掉了她的衣带,薛衡顿时慌了,他握住衣带上她的手,声音喑哑,又带着几分警示:“...阿婉。”

谢婉:“你....不愿意吗?”

或许是内心覆杂情绪作祟,她怎么也无法压制那抹冲动,又或许是薛衡方才的话让她乱了心神,失了理智,她一不做二不休的继续吻住薛衡。

薛衡说要娶她,她虽然相信他的为人,却不敢保证自己是否真的能嫁给他。若是他们两个.......

想到这,谢婉神色坚决,缓缓搂住了少年的脖子。

薛衡手指蜷紧,最后一丝理智也轰然崩塌。

窗外雨声淅淅,淹没了竹舍内细细的喘息。

那几日,薛衡便想向父亲坦白,只是近来朝中事务繁忙,威猛将军叛国通敌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父亲整日忙的焦头烂额,他只好再等些时日。

谢婉看着他紧张的模样,笑道:“不用着急,我相信你。”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个人是薛衡。

薛衡眉眼含笑,那时他手中捧着一本滕王阁序,在读到“云霄雨霁,彩彻区明”时,他微微一楞,挥手拿笔在纸上写了一个“霁”字。

“将来若我们有了孩子,就叫他阿霁,如何?”

“‘霁’有晴朗,明朗之意,寓意再好不过,希望他一生明朗安康。”

看着他尤为认真的模样,谢婉羞红了脸,低低的嗯了一声。她开始幻想若自己真的嫁给了薛衡,和他有了孩子,那孩子该是什么模样呢?

她用眼睛描摹着薛衡的眉眼,心道,会不会和他一样好看?

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能嫁给薛衡,与他白头到老,相守一生。可惜,她没等来薛家的提亲,反而等到了薛氏一族抄家斩首的消息。

听说薛老先生叛国,圣上龙颜大怒,下令将薛氏一族全部斩首,薛衡自然也难逃一劫,一夜之间,薛衡从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

北门菜市场前尸首满地,血流成河,整整三天都冲不掉那浓厚的血腥味。

幸运的是,皇帝怜悯薛氏之子的才能,免了薛衡的死罪,决定将其逐出临都,流放至蛮荒之地。

他离开那天,不少人都去凑热闹,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们从小便被薛衡压着一头,这些年看他出尽风头,不想这人竟还会有从高处摔下的一天。

姑娘们则是哭红了眼睛,昔日的心上人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步,怎能让人不痛?

人群中有人大骂卖国贼,嘴里尽是些难以入耳的污秽之语,薛衡面色岿然不变,他一双眼睛不时在人群中扫过,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一个纤瘦的人影身上,薛衡表情一滞,他看着谢婉泛红的眼眶,张了张口,但一想,他安慰不到她,遂露出一抹苍白的浅笑。

谢婉眼睁睁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泪禁不住流下,这些时日她吃不好睡不好,一方面担忧薛衡的安危,另一方面又担心此事会波及到自己。

索性他们平日见面都隐秘小心,除了薛阑身边的贴身小厮,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两人的关系。

薛衡走后,谢婉将自己关在房中好几日,直到犯恶心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怀了薛衡的孩子。

谢婉不禁苦笑,孩子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打掉这个孩子,若是被人发现这是薛衡的骨肉,引火上身,惹上麻烦,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可想到二人往日的情谊,她又有些舍不得。

她是真心喜欢薛衡的,可比起有些东西,这份喜欢实在是太不值钱。

再三权衡下之下,谢婉决定打掉这个孩子,无奈郎中说她体质特殊,若是打掉这个孩子,恐怕再难受孕。

谢婉没了办法,只能将其生下来,那孩子很安静,小小一个蜷缩成一团,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亲近。

她看了几眼便催促奶娘偷摸将孩子送走。临走前,谢婉将那枚玉佩塞在了他的襁褓中。

谢婉生下薛阑后不久,便被世子祈轩表明心意。据祈不轩说,早在很久前他就在宴会上注意到她。

祈不轩此人性子蛮横,加之侯爷侯夫人对其宠爱有加,凡是他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饶是侯夫人再不满,还是顺从儿子的心意,让谢婉做了正妻。

成亲那日,整个临都热闹非凡,昔日与谢婉常在一块玩的小姐们都不敢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竟然都落在谢婉头上。

付莹恨得咬牙切齿,许晴晴看上去兴致泛泛,自从薛衡出事离开临都后,她便一直郁郁寡欢。

婚后不久,薛衡去世的消息传到京城,临都又热闹起来,许晴晴大哭一场,不少倾慕过薛衡的姑娘们听到这个消息也黯然神伤,难过不已。

据说他是病死的,也有人说薛衡是抑郁而终,不管是哪种,人都已经不在了,更可怜的是,因为罪臣的身份,他连个埋藏尸骨的地方都没有。

谢婉当时已经怀上了祈安,侯夫人尤为在意这个宝贝孙子,派了不少丫鬟嬷嬷照顾她,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注视下,谢婉连哭都不敢哭。

婚后,祈不轩又纳了几房小妾,后院整天吵的不得安宁,平心而论,谢婉过的并不好。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若是当初薛府没出事,若是她嫁给了薛阑,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祈安出生没多久,被后院一个嫉恨她已久的小妾下了毒,祈不轩气的当场让人将那小妾扔到了井里。彼时他已继承爵位成了侯爷,这些年他脾气见长,发起火来很是吓人。

大夫用尽办法才保住了祈安一条命,又过了没多久,祈不轩因为痛恨那小妾害了自己儿子,醉酒后跑去井边大骂,不慎一头栽了进去,等被发现时,人已经咽气了。

谢婉得到这个消息时并没有什么悲伤的心情,只是解脱般的松了口气。不幸的是祈安毒发,郎中说这次很难挺过去。这些年后院的女人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孩子,听到祈安可能不行的消息,她们一个个虎视眈眈,明里暗里开始抢世子之位。

谢婉慌了,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叫玄悯的和尚出现了。

她给了自己一对蛊,说只要将母蛊种在亲生兄弟体内,祈安便有救。那时谢婉已经没了选择,她嫁进侯府,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就是为了把曾经瞧不起她的人踩在脚下,若是阿祈死了,这么多年耗费的心思努力全都白费了。

为了祈安,也为了自己,鬼迷心窍之下她答应了。

后来薛阑被接到雁度寺,听玄悯说方丈要给他取个新名字,谢婉顿时想起那个人眉眼含笑说过的话:“阿霁.....”

玄悯:“什么?”

谢婉道:“就叫阿霁吧,霁有明朗,晴朗之意,希望他....”

她说到这陡然说不下去了,玄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名字似乎不是很适合啊。”

谢婉没吭声,玄悯道:“我会告诉师兄的。”

待他走后,许是想到了薛衡,又或是想到她竟然如此对待他们的孩子,女人心中一阵钝痛,这名字也算是全了阿衡生前的一个心愿了。

第一次见薛阑,是在临都大街。

那天祈安毒症发作,她的马车在大街上受惊,差点撞到一旁的小摊,谢婉本想训斥车夫,可掀开车帘,却看到了一位俊俏的少年。

只一眼,她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他的眉眼和薛衡可真像,恍惚间,谢婉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少年。

由于祈安身体的缘故,他们要在白马寺小住一段时间,她在寺内为薛衡点了莲花灯,只要有空便会时常过去祭拜。

没想到第二次看见薛阑竟是在那里,两人在门口迎面撞上,谢婉差点失态,她望着薛阑的背影,心想,他一定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一盏自己父亲的灯吧。

后来,谢婉找到薛阑坦白,看着少年脸上明晃晃的冷漠厌恶,她竟也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活该。

薛家沈冤的消息传来时,谢婉在屋中哭了一天,她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乌黑的棺木,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一别数年,离时还是少年,再见已成白骨。

待人群散去,谢婉终于有机会能到他坟前上烧些纸钱。当她将要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谢婉发觉自己竟然羞愧的迈不开脚。

她对他们的孩子做了那样的事情,实在无颜面对薛衡。谢婉流着泪想,他大概会恨自己吧。

如果当年没有那场变故了就好了,兴许他们的孩子真的能如那个名字一样,一生明朗,一世安康。

她想的太过入神,连薛阑何时走了过来都未曾发觉。看到少年微蹙的眉头,谢婉忙不叠起身,擦泪离去。

她实际并未离开,而是藏在了不远处的草丛后,看着那孩子给薛衡上香,谢婉再次模糊了双眼,一是欣慰,二是对薛阑心生愧疚。

如果可以,她绝不想通过伤害薛阑的方式来救阿祈,可惜当年,她并没有多馀的选择。

玄悯动手那天,她才知要取出薛阑体内的蛊虫必须将寄主的心活活剖开,那一刻,谢婉浑身发抖,她从未想过要薛阑的命,她只是想救阿祈,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是她和薛衡的骨肉,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死去。

“我以为从夫人决定在薛公子体内种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在乎他的性命了。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就是想想病床上躺着的世子,夫人也不能半途而废啊。”

“是要世子活下去,还是要留住薛公子的命,夫人你自己选吧。”

玄悯的话犹如警钟,一声声回荡在耳边。

她的表情痛苦又无奈,想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祈安,谢婉最终是别过脸,无声的宣告了答案。

玄悯轻哼一声,最终甩袖走了。

谢婉几乎都站不住,她能瞧出那小姑娘看自己时埋怨又气愤的眼神,那小姑娘要走,却遭到了周围随从的阻拦。

看着她身上红艳艳的喜服,她心中愧疚更盛,今日本该是他们大喜的日子......

“你去了也是送死。”她好心提醒道。

女孩神色坚毅:“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谢婉眼神微颤,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挥手示意身旁人放女孩离开。

她等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山林归于平静,玄悯也没有回来。谢婉再也坐不住,当即带着人下山去了。

山林内尸首遍野,血气弥漫,玄悯已经昏死过去,而薛阑和那个少女不见了踪影。

她来不及惊愕,客栈那边就传来消息,说世子快不行了。

谢婉带来的郎中忙活了一晚上,才勉强保住了祈安的命,直到第二日晚上,祈安醒来,说感觉不到母蛊的存在了。

谢婉的心一沈,双生蛊之间可以素有感应,除非主人身死,否则不会这样一点也感觉不到。

莫非薛阑.....

祈安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若是那蛊虫和薛阑一起死了,那自己岂不是没救了?

他面上血色褪去,没了那只蛊虫,自己根本活不了几个月,就算勉强吊着性命,也是生不如死。

“别担心...别担心...”谢婉柔声道,“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办法....”

祈安俨然听不进去,这些年他苟延残喘就是为了能那只蛊虫救命,如今一切都没了,自己还要像废人一样活一辈子吗?

在外人面前冷漠寡言的他,再也绷不住,抱着谢婉哭了起来,两人相拥而泣,各自哀愁。

薛阑死后,她恍恍惚惚,在薛衡的莲花灯旁又燃了一盏灯,昨晚这一切,谢婉提着酒去了薛衡墓前。

她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才落到今日这般下场,她对不起薛阑,对不起祈安,更对不起那个真心喜欢她的少年。

谢婉很多年没喝过酒,此时辛辣的酒流过喉咙,呛出了不少眼泪,这眼泪越流越多,似乎怎么也擦不完。

谢婉想起十几年前,有一个人曾为她抚去眼角的泪,道:“我不愿再让你哭。”

时隔多年,她仿佛又听到了少年温柔的呢喃:“春日暖,绿荫浓,美人掩面泣不休。”

“明月登台,曾许愿,苦楚悲难一人受,只愿阿婉泪不流。”

“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着明月发誓,愿意一人承受所有的痛苦磨难,只希望我的阿婉不要再流眼泪.....”

谢婉遗憾的想,只可惜那个心甘情愿为她抹泪的人再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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