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将他气到语无伦次。
忽而想起,父亲会不会发现他做的那些事。
若是暴露,他很清楚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转瞬间,他由愤怒变为惊恐。
这一切被沐熙尽收眼底。
沐熙睨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便让他感到心胆俱裂,喉咙发紧。
暗阁这般没用的东西!连点事都办不好。
沐明泽心里虽叫骂,实则害怕的不行。
“父,父亲,真的是你吗?”他试探性的开口。
父亲十年未曾回府,他根本不记得沐熙长什么样。
闻言,沐熙眼底闪过一抹阴戾:“你说呢?或者,你觉得是谁?”
沐明泽浑身战栗,却不敢过于表现,只应和道:
“父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沐熙浅浅地勾动精致冷漠的唇角:“我这刚回来,你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沐明泽刚刚在陆非晚面前有多放肆,现在就有多胆寒。
一骨碌跪了下去,颤声道:“父亲息怒,孩儿知错。”
沐熙语气极冷:“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抛下新娘和云儿私奔?
他实在说不出口。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清亮的嗓音中夹杂着怒气。
沐明泽蓦然抬头:“父亲,我……”
“去祠堂罚跪一夜,好好反省反省。”
未等沐明泽反应过来,沐熙已赫然离去。
看着沐熙的背影,沐明泽嗫嚅道:“只是——罚跪吗?”
月华亭
沐熙一人站在窗前,月光倾斜在他身上,偶能看到冷峻的侧脸。
月光中溢出一抹人影,洒到窗边。
来人名叫朱殷,拱手道:“君……主上。”
沐熙瞥了他一眼,随后淡淡道:“有事?”
“您故意让沐明泽和那女子私奔的事暴露,以至于陆小姐最后换了这门亲事。反而……反而”朱殷面色有些犹豫。
这些事他们做暗卫的本不该打听,只是他心里老藏不住事。
“你是想问,我为何要引火上身?”沐熙看着远处的桑榆苑,若有所思。
“属下不解,您为何要给自己添这么大一个麻烦?”朱殷面露难色。
“起初只是看不惯沐明泽那小子,坏人名声,又毫无担当。”
“既然承了人家的身份,便替他好好管教一下这个儿子。”
朱殷眼底划过一丝错愕,什么时候变得爱多管闲事了?
“但后面我确实没想到她会选我。”沐熙神色忧郁。
淡淡道:“而且我发现她心里似乎藏着一个大秘密,她好像对着侯府很了解,或许能从她口中知道什么。”
桑榆苑
陆非晚又重新顶着个盖头,像刚开始一样坐在了房内。
这次重生,陆非晚发现这一次很多地方都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上一世。沐熙三月前就已经在边关遇袭身亡。
这一次,不但活着,还回来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她竟强行叫人把自己给娶了。
想来这怕是她两辈子以来做过的最离谱的事了。
上一世,她没见过沐熙,也不知道他的为人。
外面的人都称赞沐熙是北昭的守护神。
不过,她刚刚看到沐明泽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与其说是怕,那眼神倒像是惊恐。
沐明泽怎么样,她无暇关心。
她这一世,只会为自己而活。
这后宅困住她太久了,久到眉宇间的丹青之意都快消失了。
前世为了宋南乔,她舍笔从商,只为了让他专心科举。
到头来,亲人惨遭屠戮,自己也被榨干了价值弃如敝履。
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前世欠她的债,那便用今生来偿。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将陆非晚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非晚迅速端正好坐姿。
能在这个点进来的,除了这间房子的主人沐熙也不会有别人了。
随着“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非晚手心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袖。
虽已经历过一次,但上一世她和宋南乔同屋不同榻。
如今正式面对,心里难免会紧张。
沐熙修长的手指拿起案桌上的喜秤杆,随意地挑掉了陆非晚的盖头。
随着眼前遮挡的退去,陆非晚的视野被眼前一个俊朗的身形所取代。
昏暗的灯光下,沐熙一双柳叶眼的眸子正探索性的打量着她,眼角下的一颗痣更显得此人好看的过分。
微勾着的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可令万千少女心醉神迷,那笑意并未直达眼底,冷峻脸庞淡漠的眼神却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当时在品茗轩他戴着面具,虽说通过下半张脸也能看出此人气质绝佳。
但没想到竟然生的这般祸害。
只是这沐熙怎会如此年轻?
看着也就二十三四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有儿子的人。
“夫人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清冷慵懒的声线自头顶传来。
“我看我自家夫君有何不可?”陆非晚抬眼强装镇定。
沐熙向下瞄了一眼,看到她紧攥着的双手。
刚刚还义无反顾,这会儿倒是怕了?
顺着向上瞟了一眼,故意嫌弃一笑:“你紧张什么?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陆非晚:……
这人刚刚表面上看着挺正经的,结果也是蔫坏的一副德行。
不气不气,没什么好计较的,就当他没见过世面。陆非晚安慰自己。
语毕,沐熙认真端详了她一番,面前女子倒不似其他闺阁女子般娇滴滴的巴掌小脸,此女子面容清瘦而坚定,看似盈盈如秋水的眼底深处藏着不屈的光芒。
随后在陆非晚身旁坐了下来:“说吧!”
侧首居高临下看着她:“为何选我?”
一双似笑非笑的柳叶眼紧盯着陆非晚。
细细看去,褪去笑意的眼神却冷漠得很。
陆非晚察觉到他眼里的审判,心底防备更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世子众星捧月长大,如今我与他算是彻底接下了梁子,强行嫁与他只会两败俱伤,放眼整个侯府,如今这个局面,能护住我的也唯有侯爷一人。”
陆非晚仰头:“况且说出来侯爷或许不信,回到侍郎府我的处境只会更差,何不放手为自己博一次?”
沐熙眼眸微沉,长长的睫毛下隐含着几分不可置信:不都说娘家是女子最有力的靠山么?她宁愿与一个素味蒙面连是善是恶都不知道的人共度一生,都不愿回去。
思索良久,他忽而笑了,笑的几分不屑,几分悲凉。
他又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他从一出生便被迫选择了这条路,看似繁花紧簇,可西陵那些人,他的那些所谓“家人”哪个不想让他死?
表面上个个想让他回去,可若真到了那天,怕是先就狗急跳墙了。
眼眸泛起几分危险“所以,你这是在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