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之夫妻养崽日常
听到新帝来了,众人立刻站起来。
永乐郡主忙让人撤了酒席,又慌里慌张将桌上的骰子收起来时,袁三娘却拿着骰子不撒手。
“怕什么呀来,继续玩儿啊!”袁三娘就跟没听到新帝来了似的,继续稳如泰山坐着,还同永乐郡主道, “陛下估计也是嫌宫里闷,出来找乐子的,来来来,我们继续玩儿。”
永乐郡主还没来得及答话,新帝已从月拱门外进来。
众人忙行礼,新帝温和冲他们笑笑: “不必多礼,朕是来接皇后的。”
说着,新帝走到袁三娘身侧,好声好气道: “三娘,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无人敢说话。
袁三娘一扭头: “回什么回要回你自己回,我还没玩够呢!”
说着,袁三娘又招呼他们: “你们都站着干什么来,继续玩儿啊!”
众人: “……”
院中一片寂静,只有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徐烨和渺渺发现情况不对,也一起过来了。
过了良久,终是新帝做了妥协,他笑着道: “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王子衍眼底滑过一抹惊诧,倒是徐展旌对此见怪不怪了。
众人重新又落了座,永乐郡主命人添酒加菜重新开宴,袁三娘要继续赌钱,永乐郡主死活不肯拿骰子。
偷偷玩儿也就算了,眼下新帝这尊大佛就在这儿坐着,在他面前赌钱,他们俩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她了。
永乐郡主才不干呢!她盯着袁三娘,道: “皇后娘娘,这酒还没喝多少,您怎么就说胡话呢!哪儿有骰子”
说这话时,永乐郡主脸上写着“你想好了再说,不然我们绝交”几个大字。
袁三娘便悻悻转过头,又将火气全撒在了新帝身上道: “都怪你,你一来,简直无聊死了!”
王子衍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帝后之间这种事,可不是他一个小民能听的。王子衍擡眸去看徐展旌,徐展旌像是没看到帝后之间的矛盾,他正专注的在给秦舒宁布菜。
王子衍顿了顿,也低着头,默默给姜阮专注布菜。
永乐郡主顿时头大,她也好想找个人来布菜。
新帝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袁三娘还在为选妃一事生气,遂同永乐郡主道: “拿出来吧。”
永乐郡主只得拿出骰子来。
新帝不在,永乐郡主和王子衍可以敞开的玩,但新帝来了,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公然在皇帝面前肆意同一国之母摇骰子赌钱。
袁三娘兴致不减之前,奈何队友不给力,赌了几把之后,她愤愤摔了骰子: “不玩儿了!”
说完,满脸怒气走了。
众人立刻站起来。
新帝冲他们摆摆手: “皇后在同朕置气,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便一瘸一拐去追袁三娘了。
两尊大佛一走,永乐郡主和王子衍便松了一口气,秦舒宁眼含担忧,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徐展旌低声道: “咱们这位新帝在楚地时,惧内是出了名的,不必担心。”
赏秋宴没过几天,便到了徐烨入宫做伴读的日子。
秦舒宁心里舍不得徐烨,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是以这日她起的极早,亲自下厨给徐烨做了吃的。惹的徐展旌在一旁酸道: “舒宁,我们夫妻这么久,我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秦舒宁懒得搭理他,只关切冲徐烨道: “烨儿多吃点,进宫不比在府里了,若是冷了饿了,就让侍书给你拿手炉和糕点,知道么”
“好,娘,您别担心。”
徐烨乖巧应了。秦舒宁今早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从小到大,徐烨从没体会到这种母爱的温暖,是以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全都应下了。
秦舒宁还想再交代,徐展旌在一旁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进宫了,一会儿坐马车上再交代吧。”
今日是徐烨第一次进宫读书,袁三娘怕秦舒宁不放心,昨日便差人来秦家传话,说让秦舒宁今日早些进宫陪她说话解闷,这样秦舒宁正好能送徐烨一同入宫了。
一路上,秦舒宁又絮絮叨叨交代许多,惹的徐展旌醋意大发: “舒宁,你再这样,我可真吃醋了啊!”
“你这么大的人了,说这话你不害臊吗!”秦舒宁回头瞪了徐展旌一眼。
徐展旌正要说话时,隐隐见前方有灯笼往这边移来,遂没再接话。
灯笼移近,他们便看到了新帝一家三口。
太子走在中间,左右手牵着帝后,新帝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而袁三娘则是不停打着哈欠。
秦舒宁他们一家三口行过礼之后,太子和徐烨就被带去授课了,袁三娘拉住秦舒宁,道: “你们忙你们的,舒宁我带走了。”
说完,她连礼都未行,便直接将秦舒宁扯走了。
新帝对袁三娘这做派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他无奈摇摇头,冲徐展旌道: “走吧。”
秦舒宁又被袁三娘带回了她的宫里,甫一落座,袁三娘便没骨头似的往榻上一歪,冲秦舒宁道: “舒宁随便坐。”
秦舒宁便选了个离袁三娘近些的位置坐下了,擡眼去看袁三娘。
她一时拿捏不准,袁三娘和新帝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
“我们俩没事了。”袁三娘直接给了秦舒宁答案。
秦舒宁楞了下, “哦哦”胡乱应了两声。
袁三娘一看秦舒宁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道: “我们回宫之后,他说,他不会对不起我。”
秦舒宁: “……”
袁三娘垂眸: “这话,当初我们成亲时,他也说过。”
秦舒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袁三娘已经自顾自说了起来: “你应该也听说了,陛下最开始想娶的人,是我长姐吧。”
秦舒宁顿了顿,迟疑点头。
但袁三娘却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兀问: “舒宁,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三娘么”
“我记得你说,你在家里行三。”
“是的,我在家里行三。”说到这里时,袁三娘突然笑了一下,继而道, “我从前没有名字,府里的人都叫我三丫。后来我嫁给王爷时,他问我叫什么,我嫌三丫太难听了,所以就骗他说,我叫三娘。”
袁三娘的母亲本是袁夫人房中的侍女,一次袁夫人不在时,袁老爷强辱了袁三娘的母亲。袁三娘的母亲有瘫痪在床的老娘要养,即便被强辱了也不敢寻短见。
而袁夫人是个悍妇,袁老爷极为惧内,可偏生又是个贼心不死的。他强辱了袁三娘的母亲之后,见袁三娘的母亲是个闷性子,又打量她不敢将此事告诉袁夫人,便私下里时常对她动手动脚的。
时间久了,袁夫人自然听到了风声。
原本袁夫人是要直接打死袁三娘的母亲,给下人立威的。可正要动手时,袁三娘的母亲却被诊出脉。
那时恰逢袁老太爷六十大寿,方士曾言若那年袁家见血,恐会破了袁家的运道。
碍于这个,袁夫人被迫允准袁老爷纳了袁三娘的母亲。
“我爹是个风流成性的,而我姨娘性子木讷寡言,我姨娘被纳进来之后,我爹就将她抛之脑后了。而袁夫人心气不顺,时常便去找我姨娘的麻烦,那些年,我姨娘过的很艰难。”
秦舒宁沈默了。
袁三娘爱说爱笑,性子又开朗,她从没想过,她的过去竟然这么令人心疼。
“所以我姨娘一直跟我说,让我以后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给人做妾,做妾太苦了。”说到这里,袁三娘低笑一声, “可她却忘了,我的婚事压根就非我能做主。”
袁三娘的母亲病故之后,袁三娘像野草一样在袁家后院长到了十六岁。有一天,袁老爷夫妇突然把她叫过去,说给她订了一门好亲事,让她安心在府里待嫁便是。
袁三娘表面上十分惊喜,可一回自己的院子,袁三娘脸便耷拉下来了——这事有问题。
袁夫人不喜欢她,袁老爷更是完全不记得有她这么个女儿,他们俩会突然大发善心给自己寻一门好亲事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
所以袁三娘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筹划逃跑。
姨娘病逝后,袁三娘像野草一样长大了,就算离开袁家,她也不会被饿死。但最关键的是,长这么大,袁三娘压根就没离开过袁家,所以就算她从袁家顺利跑了,可出了袁家,她连城门口往哪儿开她都不知道,也是白搭。
所以袁三娘私下开始同下人们打听。
袁三娘自认做很的隐蔽,可却仍是没逃过袁夫人的眼睛。
在袁三娘打听好出城的方向,打算逃跑时,却被袁夫人命婆子捆了起来。
“你是袁家的姑娘,父母尚在,你想往哪儿去”袁夫人一脸威严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她, “我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要是你敢坏了我茹儿和莹儿的姻缘,我扒了你的皮!”
自那日之后,袁三娘便被捆住手脚关了起来,每日只有稀粥裹腹,一直到成亲那日。
说到这里时,袁三娘笑了笑: “我本以为,他们是打算将我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冲喜呢!可没想到,掀盖头的,竟然是个年轻俊美的新郎官,长得还怪好看的。”
秦舒宁看着袁三娘。
虽然袁三娘没明说,但从她的脸上,秦舒宁看得出来,袁三娘是喜欢今上的。
不过也正常。
今上虽然不良于行,但面容长得不差。袁三娘长这么大,从没出过袁家,乍然遇见一个俊美的男子会心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当时他看见我时,也楞了下,显然他也认出了我不是我长姐。但他却没为难我,而是问我饿么”说到这里时,袁三娘又笑了, “舒宁,你能想象,洞房花烛夜,我当着新郎官的面,吃了三碗面的场景么”
秦舒宁也跟着笑了: “我想象一下了那个场景,应该很……”
秦舒宁斟酌了一下, “应该很奇妙。”
“岂止是奇妙,现在再回想,我都觉得丢脸。但奇怪的是,当时我并不觉得。并且吃完之后,我还问他,是不是喜欢我长姐,且非我长姐不娶”
“陛下怎么说的”
“他说不是。”
秦舒宁: “……”
“其实我已经做好他说是的准备了。”
秦淑宁: “……”
“如果他说是,那我就告诉他,你喜欢我长姐也没办法啦,她现在已经嫁人了,你不如考虑考虑我呀!”
那是袁三娘第一次出府。
也是袁三娘第一次看见陌生的男子,而这个陌生的男子,长得好看,人有温柔,会给她涂药,会问她饿不饿,并且在她当着他的面,吃了三碗面之后,他脸上没有半分嫌弃,有的只是怜惜温柔时,袁三娘就喜欢上了他。
那时的袁三娘一无所有,她拥有的只有一颗炙热的心。
所以在遇见了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她便以开玩笑的方式,想去试探对方。
秦舒宁问: “后来呢”
“他说是,那我自然就不能用原来的话同他说了。”袁三娘灵动的眸子里闪着狡黠,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却先问我,是不是被迫嫁给他的。”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是。我还将我本以为,他们要将我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冲喜,我逃跑未遂的事也告诉他了。”
“那陛下怎么说的”
“他笑我笨,其实我一点都不笨。如果我逃跑成功了,我就遇不见他了。”说到这里时,袁三娘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秦三娘手忙脚乱安抚着。
袁三娘的眼泪落的更凶了,可她仍固执的将后面的事情说完。
“所以我又问他,既然他不是非我长姐不娶,那他要不要考虑下我我虽然没我长姐长得好看,也没我长姐那么端庄优雅,但我不嫌弃他,而且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什么活都会干,他娶了我绝对不亏的。”
现在想起来,袁三娘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不知对方姓名,不知对方家世,只因对对方一见钟情,她便什么都不问,便坦坦荡荡询问对方,要不要考虑她。
那时候,袁三娘是想赌一把的。
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子,所以她想用这种半真半假的方式来确定对方的意思。若对方应了,那她会好好同他过日子。若他不答应,在天亮之前,她就独身一人离开楚地,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但当时还是楚王的今上,并没有直接回答袁三娘的问题。
袁三娘道: “他看着我,沈默了许久才说话,他同我说了他的出身,同我说,他不得父亲喜欢,若是跟了他,或许我一辈子都会过得很落魄。”
今上又将选择权交到了袁三娘手里。
但彼时的袁三娘早已是孑然一身了,她什么都不怕,便扑进今上的怀中,眉眼璨璨看着他: “就算你这辈子都过得很落魄,我也跟着你。”
“好。”今上擡手揽住袁三娘的腰。
红纱帐落下时,袁三娘听到他说: “三娘,我会对你好的。”
那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却过得很幸福。
如今他们什么都有了,权势富贵名声,可袁三娘却不开心。她想念楚地的天,想念楚地的空气,想念楚地的自由,可是却回不去了。
皇后的凤冠压着她,让她此生,只能做囚在深宫里的一只凤凰。
可她本出身于乡野,是因为今上,才会成了凤凰。无论是在乡野,还是成为凤凰,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她喜欢的夫君。
秦舒宁努力回想上辈子,新帝最后有没有变心。
但奈何她上辈子出府的机会有限,压根就不知道,所以也无法去安慰袁三娘。
而袁三娘同秦舒宁说这些,也并非是想要秦舒宁安慰。说完之后,她又迅速抹了一把眼泪,冲秦舒宁道: “舒宁你别多想,我就是心里觉得有些憋屈,想发泄发泄,没事的。毕竟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自己的丈夫是什么人,袁三娘才觉得难过。
若新帝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她自是有法子对付他,可偏偏,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新帝不愿意纳妃,他只想说着他们娘儿三个过,奈何局势不允许。
所以袁三娘才觉得憋屈死了。
不过哭过一场之后,袁三娘觉得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她便也没沈湎在那些情绪里,一抹干眼泪,她又成了那个精神抖擞的袁三娘: “选妃就选妃,谁怕谁,反正选谁和怎么选,还不都是我说了算!”
秦舒宁见袁三娘这般想得开,便跟着说了几句。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用早膳的时间。袁三娘虽然如今是中宫之主,但仍保持着从前朴素的习惯,早饭十分简单,只有白粥包子,并八碟子小菜。
秦舒宁同袁三娘一同用早膳,袁三娘见秦舒宁十分喜欢那道酱黄瓜,便亲自给秦舒宁挪了过去,覆又热情道: “这酱黄瓜是我亲手做的,我这儿还有一些,舒宁若喜欢,回头我让人装一些给你,配着粥吃,十分有滋味呢!”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秦舒宁笑着应了。
袁三娘拿起筷子,正要去夹桌上的那道炸春卷时,筷子刚碰上时,她突然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看向秦舒宁: “我记得,上次赏秋宴上,徐将军说,你们打算要个孩子”
“那是他信口胡……”秦舒宁说到一半,对上袁三娘的眼神时,蓦的顿住了。
袁三娘瞧着有戏,忙问: “舒宁,你这个月的月信来了没有”
“没有。”秦舒宁摇摇头,末了,又道, “我月信一向不准的。”
所以秦舒宁压根就没往这上头想。
袁三娘连早饭都不吃了,急忙命人去请太医来了。
太医为秦舒宁诊过脉之后,笑着同秦舒宁道喜: “是滑脉,恭喜徐夫人。”
“看吧,我就说嘛,你这样子,分明像是有了身孕。”袁三娘表现的比秦舒宁这个正主还高兴,她大手一挥,便让人给太医赏了东西。
待太医走了之后,袁三娘又命人去给徐展旌报喜,做完这一切之后,袁三娘才看向正主秦舒宁: “怎么了知道自己有身孕之后,高兴傻了呀”
在听到自己有身孕时,秦舒宁确实有些惊诧。
她明明没有感觉的,怎么肚子里突然就孕育了一个生命呢!秦舒宁怔怔将掌心贴上去,却什么都感受不到。袁三娘在旁笑她: “要到四个月才会有胎动呢!太医说了,你这有孕才月馀,还得再等等呢!”
在袁三娘再三提醒里,秦舒宁这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有了身孕。
她有了徐展旌的血脉,秦舒宁是高兴的。可高兴之馀,她眉眼里又爬上了一抹忧虑。
如今徐烨刚适应徐家的生活,眼下自己突然又有了身孕,她要怎么同徐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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