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败俱伤
行至户部府衙门口,摄政王府的马车缓缓停下。
商七上前掀开车帘,扶着施篱走下马车。户部府衙的台阶极高,施篱刚走了几步便被人拦下了。
“此处是政务要地,闲杂人等一概不能入内。”门口的衙役大声呵斥道。
“怎么,本王不过月馀没来,你们就不认得本王了?”
施篱的语气过于冷厉,门口的衙役们不禁想起了被摄政王支配的恐惧来,当下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有人站了出来,“王爷稍等,小人去通知尚书大人一下。”
那衙役说完就进了门,一盏茶功夫后,他又回来了,“王爷,您里面请,尚书大人在厅里等着您呢。”
在衙役的带领下,施篱进了户部的大门,户部的厅堂与大门有一段距离,这段路程他走过许多遍,故而不需要人搀扶。
刚步入大厅,一道极为年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摄政王不在府中养病,怎么跑来我户部了?”
施篱看不到这位新上任的户部尚书脸上的表情,可光从这声音中就能听出这人对自己的恶意。
在京城中这么些年,施篱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倒是很少碰到一上来就针对自己的人,当下剑眉微微皱起。
王麒自刚才施篱进门起就暗地里打量起施篱。对于这位摄政王,他听过不少相关的传言,那些人说施篱手中握着数十万大军,野心勃勃,手腕狠厉,就连自己的舅舅钟澜——当朝的丞相都对施篱忌惮三分。
可现在,王麒的视线从施篱病态苍白的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上,心中不由嗤笑,什么摄政王?也不过尔尔嘛。
施篱感受到王麒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掩在宽袖下的手微微一动,但随即又松开了。解决王麒不是难事,但王麒一旦出事,钟澜那边定会提前动作,到时自己怕是应付不来……思及此处,施篱平覆下心境,开口道“本王的病自有太医相治,王尚书不必牵挂。”
“王爷说的对,你的病有人医治,是臣逾距了。”王麒的话轻飘飘的,听的人很不舒服。
施篱来户部为的是镇凉救灾的粮食,故而忽略了王麒的不敬。
“王尚书,前天本王府中的人拿着本王亲印来户部调三万石粮食去往镇凉,你为何阻拦?”
“王爷,你这话说的。”王麒的嘴角含着几分讥讽,“我们户部一向听令于陛下,如今陛下不在,自然听从钟丞相的命令,钟丞相可特意说了,王爷你身上有病,就要好好在府上养着,这朝中事务有钟丞相担着,你就不要管了。”
“由他担着?”施篱冷笑一声,“镇凉的折子上了六七天了,他钟澜可管过?”
对于施篱的质问,王麒丝毫不放在心上,“王爷你话可不能这么说,钟丞相忙着处理朝中大事,镇凉那破地方又荒又远,哪里值得丞相去费心……”
王麒话还没说完,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王麒的馀光扫过去,那是施篱的佩剑,剑上还残存着凝结的褐色血迹。
这一刻,王麒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那些传言,顿时后背发凉,颤声求饶,“王爷,您,您息怒,我刚才一时糊涂,说错了话!”
感受到到施篱的剑似乎贴着脖子更近了,王麒汗毛直竖,危急之际,他想起了施篱来户部的目的,赶忙说:“王爷,镇凉的粮食我这就去批!您千万别冲动啊!”
听到王麒这话,施篱撤了剑。
摸了摸被冷汗浸透的脖颈,王麒喘了口气,然后退后几步,挥手招来了同样吓得发楞的衙役,“你快去把前天摄政王府的文书找来,我好盖章……”
“是,小的这就去。”那衙役不敢耽搁,立马小跑着离开了。
半盏茶功夫,那衙役拿着一张纸回来了,王麒接过那纸,从上锁的柜匣中取出玉印,然后小心地盖上。
“王爷,这章子已经盖好了。”王麒双手将文书呈给施篱。
施篱接过文书,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跟本王耍花招。”
“小臣不敢!小臣不敢!”王麒弯着腰连连保证。这话倒是真的,他本来还想在文书上做点改动,但瞥到施篱腰侧配着的长剑时,他立马熄了这心思。
对于王麒,施篱自然是不信的,他将文书交给身旁的商七,等商七确认无误后,施篱这才离开户部。
回到王府后,施篱命商七带着五百士兵押送粮食前往镇凉,交代完镇凉的事后,施篱继续处理其他的事务。
施篱一处理政务就忘了时间,最后还是邓良进屋提醒他该喝药了。
喝完药后,施篱将药碗递给邓良,“今天这药似乎比昨日的要苦些。”
邓良接药碗的手顿了一下,接着耐心地解释,“介太医说王爷的头疾发作地有些严重,所以在您的药里又新添了几味药,所以味道要更苦些。”
“这药可找人看过了?”
“回王爷,那几味药我找外面的医师看了,确定没问题后才敢加在您的药碗里,”说这话时,邓良小幅度地瞥了一眼施篱面上的表情,看到施篱面色如常后才小心地收回视线。
虽说施篱没察觉出来,但是邓良在摄政王府这么些年,自然清楚施篱多疑的性子,所以邓良略加思量,再次开口,“王爷若是不放心,我这就让人把介太医开的药方和刚才熬药的药渣拿过。来?”
“不用了,你做事本王向来放心。”
“能得到王爷的信任,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王爷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虽然没什么用了,但是只有我还没咽气,就永远是王府的人……”邓良说这话时语气很是激动。
“好了,本王知道你忠心。”施篱轻叹了一声,“本王身边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
听到施篱这么说,邓良压下心中的嘲讽,语气恳切地道,“王爷千万别这么说,您身边有的是忠心的人,这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哪个不是誓死效忠王爷您啊?”
又说了几句,施篱借口困了,让邓良退下。
邓良离开之后,施篱默然苦笑了一声,然后在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了一枚药丸服下。
屋里闷的厉害,放好药瓶后,施篱走到窗户前,伸手将窗户推开。他用力睁了睁眼,隐隐能看到几星微光。
偶尔有清风吹过,裹挟着零星的花瓣,轻轻拈着落在掌中的花瓣,施篱记得窗外种着一树桃花,这时节应该快谢了。
这几天一直忙着处理各种事情,倒是没有空去想秋彬,如今得了一点空闲,对秋彬的思念宛若倾倒的泉水,一发不可收拾。
过了许久,施篱关上窗户,想念一个人很费时间的,如今这种局面下,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去做。
施篱迈开有些发麻的腿,走到桌案边拿起一封用腊封好的信,命人寄去朔漠城。紧接着,施篱召来心腹之人,让其带着半截虎符秘密前往北域。
……
京城中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来了。十几天内,摄政王府和钟澜把持的朝廷交锋数次,近千人牵涉其中。
一时之间,上至勋贵世家,下到寒门庶族,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