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跑
大概也就是国庆放完回来没几天的事。
那两天他身体不太舒服，课也没怎么听，英语老师喊他起来回答问题，他没答上来，英语老师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丢了句“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课后，薛黎拖着不适的身体去了办公室。
“报告。”
薛黎敲了下办公室的门，自觉走到英语老师的办公桌前。
英语老师坐在转椅上，翘着二郎腿，她听到薛黎来了，连人带椅地转身面向薛黎。
“老师你找我。”
薛黎直视着英语老师，不带一点表情，他倒要看看自己又是哪里触碰到了这尊大佛的“逆鳞”。
英语老师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说不上来的反感，“薛黎，你把我今天课上的内容覆述一遍，我不奢求你能一字不落的背出来，但大部分应该是知道的吧？”
“早上的课，我知道啊，不就是些宾语的前置后置，被动语态吗。”薛黎答得从善如流，一堂课的内容被他压缩成一句话。
“啪嗒——”
圆珠笔被英语老师用力地拍在桌上，她站起身，嗓音尖细又有些刻薄：“我在上面讲的口干舌燥，你倒睡得舒服呐，所以说成绩差是有原因的，上课睡觉还自我感觉很好。”
薛黎就站在那里被训了十几分钟，他无所谓，左耳进右耳出。
英语老师看不来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跟她顶嘴，被贴上个“目无尊长”的标签，还不如欣赏欣赏办公室的绿植盆栽。
“不知悔改，回去！”
“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薛黎托着下巴，一下一下地玩着笔帽。
最好老天能开眼，帮他们换个英语老师。
林秦说：“羡慕楼下刘航炜班英语老师的第41天。”
薛黎盖上笔帽，屈着胳膊准备睡一觉，他说：“睡会儿，免得下午吃粉笔。”
三人嗯了声。
傍晚吃完晚饭，刘航炜抱着篮球来找薛黎，他拉开窗户，说：“走黎爷，打球去，荀佑和俞景停已经帮咱们占好地了。”
薛黎看了眼许桉，婉拒：“我今天不打，你自个儿跟林秦去吧。”
“黎爷，今天怎么不打了？平时你可积极了。”刘航炜趴在窗户边。
“不打还需要理由吗？”薛黎随口道，“体测之前我应该都不会去篮球场。”
“为啥？”
“练跑步。”
刘航炜怀疑自己听错了，“练跑步？一千米？”
薛黎不置可否。
刘航炜又说：“黎爷，你一个一千米跑三分十一二秒的还需要练吗？你都甩我们几条街了啊，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薛黎笑笑，说：“多练一会儿多一份保障。”
刘航炜又把主意打到了许桉身上，“许桉同学，既然黎爷不去那你跟我们去打球吧。”
许桉摇摇手，“我不会打球，我运动细胞不发达。”
“没关系，多打打就会了。”刘航炜热情地邀请。
“篮球场对于我同桌太危险了，”手搭上许桉的肩，薛黎说，“况且这节课我们俩是要待一起的，你可别把他拐走。”
“待一起啊……”不得不承认，他那个时候想歪了。
薛黎说：“你再不去待会儿位置都没了。”
刘航炜向两人挥了挥手，“那我走了，黎爷许桉拜拜。”
薛黎收回手，从桌肚里顺了瓶矿泉水，起身，“走了。”
许桉拿着农夫山泉和薛黎从后门离开。
两人在跑道旁边做热身，薛黎问：“短跑要练吗？”
许桉点点头，站到跑道上。
薛黎捡了根短树枝捏在手里，他用树枝碰了碰许桉的腰，“重心往前倾，膝盖屈一点，别打那么直。”
“嗯，好。”
“准备好了吗？”薛黎拿出手机，点开时钟里的秒表。
“好了。”许桉做好跑步姿势。
“预备——跑。”
口令下达，许桉跑了出去。
五十米的距离很短，许桉抵达终点。
薛黎低头看了下手机秒表：8.9秒。
他跑过去对许桉说：“成绩还不错，短跑应该不成问题。”
“缓一下，陪你练长跑。”
跑道上人不多，四五个女生在散步。薛黎站在许桉的右边，等他调整好了再开始。
薛黎跟着许桉的速度，绕着操场跑圈。
在散步的女生直勾勾地盯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两位少年，像饿狼扑食。
她们熟练地拿起手机，“咔咔”一顿抓拍，兴奋地直跺脚。
“爱了爱了，快叫辆救护车，我要晕倒了。”齐肩发的女生说。
“我好像看出了一些秘密，还是那种比较隐晦的……”
“难道是……”
两个女生相互对视，抓着对方的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同道中人？！”
高个子的女生露出姨母笑，“我默默地磕个cp应该没什么事。”
前两圈保持得比较好，匀速，步子没乱，呼吸也还平稳。跑到三圈半左右，许桉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喘气的声音传入薛黎的耳朵。
薛黎轻声换着气：“注意换气，三步一呼三步一吸。”
许桉咬着牙：“……嗯。”
腿仿佛使不上力，许桉跑不动了，跟薛黎拉开距离。
忽的，一只劲瘦，有力的手抓住了许桉的手腕，他听见少年说：“——别落队。”
剩下的一圈半，是薛黎拉着许桉跑完的。
一千米下来，许桉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在打颤，他半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额头上冒着汗。
“呼……”许桉大口地喘着气，喉咙干得冒烟。
“喝点水，补充水分。”薛黎拧开瓶盖把水递给许桉说了声谢谢，接过水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薛黎看了眼手机，“4分22秒，是得练练。”
许桉的脸有些白，嗯了声。
两人在操场中间坐了一会儿就回班了。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薛黎拎着小卖部买的盐津话梅上楼，他刚坐下，就看到林秦苏筠贱兮兮的表情。
“你俩这是探索到了什么宝贝，一副‘来打我的’样子。”
“这种事还是要当事人亲自去探索的好，我们这些旁观者就不多言咯。”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盯着薛黎，苏筠故意说得模棱两可。
林秦拿着手机，说：“看校园论坛，更新了，那叫一个‘飞流直下三千尺’。”
跟论坛有关？
两人疑惑不解地点开校园论坛，结果令人一惊。
顶置的一条帖子是傍晚薛黎陪许桉练长跑的视频。拍视频的人站得比较远，所以有些模糊。
视频很正常，可评论区却炸了！
［开胃解腻的青梅］：一个张扬校霸，一个乖顺猫咪，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hcl和nacl］：会爆炸，轰——
［桃之夭夭气泡酒］：楼上的姐妹请不要激动，人家就是跑个步，不要过分解读！！！
［金枪鱼饭团］：我赌薛黎是1。
薛黎越往下翻越有种说不上来感觉，这都是哪跟哪啊。
“十个校霸九个受，难道你们不想看旁边的小奶狗反攻吗？”苏筠挑了句读，眉飞色舞地说，“黎爷，十个校霸九个受哦。”
“我就是那百分之一的例外。”薛黎没擡头，继续往下翻。
“哇哦，那么说黎爷你真的不喜欢女孩子咯？”林秦说。
手指一顿，薛黎擡眼看着林秦，他刚看完一个条类似的评论。
［学神住我家］：小可爱们，记得薛黎亲口说过对女生无感的话吗？
林秦扮演起媒婆的角色：“许桉，我们黎爷人很好的，要不要考虑处个对象。”
许桉“啊”了声。
薛黎撕开话梅包装袋，拿了一颗放到嘴里：“去，别乱牵线，我俩都是男的。”
“俩男的怎么了，也可以谈啊。”林秦分享着自己得到的消息，“咱们学校高三的一对男男朋友小日子照样过得甜甜蜜蜜，每天都形影不离。”
“这你又是从哪知道的？”薛黎吐掉话梅核。
“我有个小学同学在五班，他同学的表哥跟那对男男朋友是死党，时间久了就发现了。”
薛黎把话梅递向许桉，“你这消息还真曲折。”
林秦摆摆手，“还好还好，中间也没耽搁多少。”
薛黎无言以对。
一直当隐形人的苏筠突然开口，悄声道：“黎爷许桉，我能磕你俩的……cp吗？”
“你觉得呢？”薛黎歪着头，嬉笑着问。
“看您这笑容应该没戏。”苏筠耸肩，故作失落。
林秦拆了包辣白菜味的薯脆，捡了两片往嘴里塞，“说管说，磕管磕，黎爷没那么绝情。”
“来苏筠，给你开个荤。”
“行啊，要求不高，随便来个澳洲龙虾或者帝王蟹就成。”
林秦咬着薯脆，嘟哝道：“小苏筠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嘛……我上哪去弄那么贵的东西。”
苏筠凉声说：“小什么？”
林秦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求生欲极强。
苏筠拿了片薯脆，“不是你说要给我开荤的么，怎么出尔反尔？”薯脆放进嘴里，“骗子。”
“辣白菜味的薯脆好吃么？我抽屉里还有孜然烤肉和鸡汁番茄味的，吃吗？”林秦把另外两条拿了出来。
“放那起吧，辣白菜的也一样。”苏筠又拿了两片。
第三节自习课，有老师会来检查纪律。
钱瑜从a楼一班转起，走到八班停了下来。
教室里的学生都在安静地看书自习，只有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钱瑜欣慰地点点头，笑着往七班走。
“走了吗？”
“走了。”
躲过政教处主任的“抓捕”，大家浑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