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蔚怀晟说得太过简略随意。
这哪是一间糕点铺子。
就连清江镇上最繁华的食肆酒楼的规模也无法与之比拟。
三层楼高，装潢华丽，大堂内跑动招揽客人的夥计放眼看去就有近十人。
柜上算账的先生都有三名。
林思瑶像刚进城的乡下人一般，自进了门，惊讶大张的嘴就没合上过。
一名贴着门站立侍候的夥计问清楚了她的身份，当即将她引向后厨。
宽阔的空间里有十多名厨娘挽着袖子在热腾腾的蒸汽中搟面捣馅，分工有序。
“她们都是各地大酒楼里请来的厨娘，最年轻的也得有二十年经验，您看看可还满意？”
虽然面对罕见的女掌柜，可这名夥计显然也不敢有丝毫轻慢，态度恭敬地连问道：“您不用与她们客气，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指点。”
林思瑶怎么敢去指点这些从业时间都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厨娘，讪笑地摇了摇头。
夥计又说后厨太热，将她引到三楼的闺房之中。
还亲自为她演示了三楼那处铁门之上的重重锁扣的使用方法。
不用夥计明说，林思瑶也知道这些都是蔚怀晟示意的。
夥计推开房门，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
林思瑶在屋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摆弄青玉瓷瓶中的几枝开得正艳的桃花。
那人听到门响，诧异回头，幼圆白皙的脸颊笑出一个小小的可爱梨涡，又害羞地低下头，绞着衣袖，低低唤了一声，“林娘子。”
林思瑶上前握住她的手，问道：“清桐，你不是在京都的别院里伺候蔚先生他们吗？何时到清江镇来了，也不与我说一声。”
从前林思瑶在京都那处别院里小住了些时日，都是清桐从旁照拂看护她，林思瑶不像其他世家的小姐喜欢摆架子，自由又随意。
清桐年纪小，玩心大，虽然也顾着自己的丫鬟身份，却也时常陪着林思瑶在池子里捞鱼，空地里扑雀。
林思瑶想，若不是顾忌清桐背后的蔚怀晟与葛掌柜，她与清桐或许真的会相处成一对知无不言的好姐妹。
清桐目光微微一颤，解释道：“六皇子要搬到宫里去住，蔚先生和葛先生也都陆续搬走，我一人在别院里左右没什么事，蔚先生便吩咐我来这伺候您了。”
在人生地不熟的清江镇忽然多了清桐在旁照拂，林思瑶自然是欢迎至极。
正好四下里无人，林思瑶便向清桐打听了蔚怀晟花了多大价钱才盘下这间铺子。
清桐嗫嚅着给她比了个手势。
林思瑶顿时咋舌不已，这个价钱看来完全是赔本的买卖呀！
首先这铺子产品单一，只卖糕点小吃，而且蔚怀晟一口气雇了这么多夥计账房，每月的工钱便是很大一笔开销。
林思瑶捏着手指算了算，在心中哀叹一声，若每月入不敷出，这缺下的银钱不会还要她自己补足吧？
见林思瑶对铺子的前景这么悲观，清桐又为她好心地解释了这铺子开张几日的流水账面。
林思瑶怕被清桐笑话自己没见识没出息，可还是没从那个近乎天文数字里醒过神来，昏昏沈沈地又确认了一遍，心中乐开了花，将每月的盈馀按分成给蔚怀晟留一份，剩下的也不少。
有了这间铺子，林思瑶就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醉生梦死，也不怕坐吃山空。
只是……
清江镇何时有这么多的糕点的消耗量了？
林思瑶往日曾在此地售卖糕点小吃，只是那时的销量连现在的三十分之一也达不到。
“这铺子的上个掌柜来头很大，一般人根本无法与他做交易，为了能成功盘下铺子，蔚先生便亲自出面了……”清桐擡眼悄悄观察了林思瑶的脸色，继续道：“蔚先生在京都之中炙手可热，那些达官贵人都想攀附上来，骤然听到蔚先生在清江镇开了间糕点铺子，所以就都扎堆来订购了。”
原来还是沾得蔚怀晟的光。
林思瑶便有些颓丧地一屁股坐在榻上，她起初还以为是这枣香阁的金字招牌招揽来的客人呢！
不过想来也是，林思瑶当初在清江镇盘下的小店顶多算是小打小闹，根本没竖下什么招牌。
反正这铺子现在的掌柜是她，还不任林思瑶怎么折腾都行。
想到这里，林思瑶便兴致勃勃地去后厨跟厨娘们说了自己的新点子。
那些她早就想尝试，却碍于手边工具有限一直没来得及实现的现代糕点。
林思瑶眉飞色舞地给厨娘们双手并用地比划，将这新式糕点的材料丶做法与最终成品的模样都细致地说了，提到了一些难点，那些经验十足的厨娘只是思索了一番，便给出了很好的替代方法。
忙活了大半日，在厨娘们的夸赞声中林思瑶逐渐飘飘然起来。
她忽然觉得，谈情说爱怎么比得上搞事业呢？
林思瑶甫一撩开后厨的帘子，走出热腾腾的蒸汽，身上的汗落了半分，到窗前的位置坐定，夥计极有眼色地递上了一杯茶水，林思瑶呷着茶水，吹着凉风好不惬意。
只是林思瑶刚放松了几天，不妙的预感又追上了她。
林思瑶脑中刺痛了一下，久违的碧蓝色虚幻屏幕缓缓在眼前展开，刺目的销量数目和超时违规提醒在不断闪动。
系统那个机械无波澜的电子音随之而来：
【察觉到宿主产品再度售卖，系统激活，本次任务会叠加上次超时未完成的任务，并做出相应处罚，请宿主知悉】
林思瑶摆弄着茶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回又是多少？”
稀奇的是，周扒皮一般的系统居然报出了一个她能接受的数目，而且这次任务没有再规定时间。
林思瑶上次任务未能成功达成的原因有三：
一是她实力有限，无法带动那么大的开销；二是林韵婉从中作梗；三则是蔚怀晟忽然失踪，林思瑶不得不放下任务去先行寻找他。
顿了顿，林思瑶豁然开朗，眼下这三个问题已不攻自破，蔚怀晟帮她盘了个更大的店铺，而且出售数目斐然；世子成为逃犯，林韵婉婚事告吹，也无暇来针对她；蔚怀晟去了京都，前路光明，也不用她再惦念着。
林思瑶走到柜台前，向账房先生讨要来账簿，一页页翻过。
若是按照现在的形势，不出半年，她便可以达成任务顺利归家了。
系统那边重新更新了销量页面，将这半月的数目增添上去，例行恭喜催促了几句，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归还账簿，林思瑶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当初她才来这个时代，独身一人，孤木难支，急于归家。
眼下忽然与其他人有了纠葛，倒生了些不舍之情。
生活本来平淡无波地一日日度过，直到忽然店里来了一位神秘的大主顾。
此人身份成迷，性别不明。
每次来订购糕点都是派下人前来，看那小厮衣着也讲究得很，喜欢掐着嗓子对夥计颐气指使，只是每次前来，出手都颇为阔绰。
突然多出了一个大主顾，林思瑶的任务进程又能加快许多。
林思瑶无意去弄清那小厮背后的主人，既然有订单，便让厨娘们按照要求完成，左右白花花的银两骗不得人。
只是林思瑶没想到这位神秘的达官贵人竟有意与她见面，差遣小厮来请她几次。
林思瑶有兴趣与他们做生意，对他们的邀约倒是却之不恭了。
更何况那小厮对主人身份和住址均守口如瓶，追问之下也只是说他们主子对林思瑶的手艺十分欣赏，近来家中有宴会因此来请林思瑶莅临现场亲手指点一番。
林思瑶一听，便指了那些经验十足的厨娘任他挑选，小厮扭头露出一个我主子亲自来请你，你竟敢摆谱的愤怒神情，一甩袖便上车离开了。
店里的夥计见状不免有些慌张，毕竟这是他们最大的主顾，眼下闹得有些不愉快了，店里也会有损失。
林思瑶对此一摆肩，宽慰道：“若他实心诚意想做买卖必然还会回来，就怕他是含着别的目的前来。”
林思瑶跟在蔚怀晟身边待久了，见人看事都有了点心思。
果不其然，那神秘世家的小厮没过几日又悻悻地回到铺子里，许是被主人家训斥了一顿，耷拉着眉眼，努力扯出一个讨好的笑脸，“上次是我没说清楚，希望没惹恼了姑娘，其实我们主子就是请姑娘去府上小坐一会儿，他对姑娘做得这些糕点爱不释手，想亲自拜会姑娘，没别的恶意。”
那小厮十分有诚意地表示，若林思瑶担心安危，尽可以多带些夥计跟随，他们府上没那么多规矩。
林思瑶却只点了清桐一同前往。
毕竟对方世家高官，八成也是借着她寻个由头跟蔚怀晟拉上关系，只要林思瑶去一趟说个清楚便是了。
小厮大喜，小步跑到马车前，搬下踩脚的矮凳，又亲自撩开软帘。
林思瑶发现这小厮应是伺候惯人的，极有眼色不说，伺候人的方法也恰到好处，让人十分舒适。
林思瑶与清桐坐在同一辆马车之中，听得外面小厮与马夫发号施令，座下马车慢慢驶动，向前方进发。
只是林思瑶不知，她们这一行便是在路上耽搁了许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