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破旧的独木船,飘荡在海面上,偶尔来一个高一点的浪头,就开始左右摇摆,仿佛随时都会翻船。
独木船上,头发花白,身体残弱的李汪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他的另外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只老旧的木质船桨。
咳嗽停下来的时候,他就努力的划动船桨,让独木船离远处的海岸线越来越远。
最终,他的独木船在一个,荒凉到只有沙石的海岛旁停下来,一步一步走向海水深处。
他的眼角满是悔恨的眼泪,虽然他今年已经72岁了。
可是50年前的陈年旧事,却依旧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中,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模糊掉一点。
他这一生,对不起过很多人,可要说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老婆和女儿。
他的媳妇儿陈婉瑜,美貌的像天仙儿一样,嫁给他的时候才19岁,嫁给他才一年,就生下了一个6斤多重的可爱女儿。
本来,他们应该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结果却因为他好吃懒做,酗酒好赌,在欠下赌债之后,还丧心病狂要拿媳妇儿抵债。
最终逼的还没出月子的陈婉瑜,走投无路,只能抱着女儿绝望跳海,母女双亡。
而他的无可救药,也让父母和兄弟姐妹全部对他彻底失望,再也不愿跟他往来。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两三年,才终于幡然醒悟,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只能将所有精力,全部都投入事业当中,先是出海打鱼,慢慢积累成本,最后一手创立了“汪洋航运有限公司”。
虽然他的公司在全国排不上名,但也资产上亿,算得上是功成名就,身边自然也不缺女人投怀送抱。
然而,他只要一想到被自己逼死的妻女,他就再也无法面对任何一个女人示爱。
所以这一生,他选择无妻无子,他的所有财产,也全部捐赠给了国家。
而他,则是选择来到这座无名小岛,结束自己的一生。
之所以选择来这里,则是因为,他的妻女被找到之时,就在这座小岛上。
只是那时,他那如花似玉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已经是一堆尸骨了。
如今,他也来这里了,一家三口也算团圆了吧?
就是不知道,他的媳妇儿还愿不愿意跟他团圆……
“李汪洋,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你不是人,你真的不是人!”
“我为你生了一个女儿,现在连月子都还没出,你竟然就要把我送给别的男人抵债,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好,你不给我和孩子活路是吧?我成全你,我现在就带着孩子去死,只求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要再和你相见!”
“因为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
“不!婉瑜不要!”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黑暗当中,陈婉瑜那张苍白的脸上,挂着凄楚的眼泪。
她的目光当中,充斥着浓浓的怨恨和绝望。
她的声音里,满是决绝和愤怒,最终在海边的悬崖上,一跃而下。
李汪洋猛然从惊恐当中醒过来,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
不过一睁眼,他就发觉不对劲了。
他不是应该死了?
怎么会还活着?
等等,这是哪里?
他抬头望向四周,小小的屋子里头,墙是用石头泥土垒的,坑坑洼洼一点也不平整。
屋顶的横梁上挂下来一盏电灯,透明的老式灯泡有些泛黄。
墙角的位置,还放着一只旧木柜,一扇柜子门已经没了,里头放着几件洗的发白的衣服。
即便衣服是叠着的,也能看出上头打满了补丁。
而在李汪洋的面前,还有一张破旧的小桌子,一条桌腿已经断掉了,用一根木棍用破布条扎着,让小桌子勉强能够使用。
整体来说,这就是一个家徒四壁,穷困潦倒的破屋子。
唯一值得称赞的,大概就是打扫的还算干净。
李汪洋看着眼前的一切,猛然惊醒过来。
这是50年前,他曾住过的房子!
他就是在这里娶了陈婉瑜,也是在这里,诞生了他这一生唯一拥有过的孩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当李汪洋伸出自己的双手,更是发现,双手上既没老茧也没皱纹,是一双很年轻的手。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猛然站起身来,慌乱的推门走出门外,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的母亲张小英!
“阿妈?”李汪洋迟疑的叫了一声。
张小英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李汪洋,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小洋啊!你又睡到现在才起来,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够懂事一点?”
“你现在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你要是再这么胡混下去,你让她们母女两个还怎么活啊?”
“阿妈和你阿汉已经老了,帮衬不了你太多了,这是阿妈今早去海边赶海的收获,你拿着给你媳妇儿煮个汤喝吧!”
张小英手里正拿着一只菜篮子,篮子里放了一捆海带,还有一些海瓜子和血蛤。
李汪洋此时脑瓜子还是嗡嗡的,完全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是做梦吗?
还是……重生了?
倘若真是重生了,那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他下意识的接过了菜篮子,然后期盼的问道:
“阿妈,今天是什么时候?”
“今天?”张小英想了想,说道:
“今天是四月二十六,再过些天就是端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说完,她又走到李汪洋的身旁,推开门往里头看了看,疑惑的问道:
“你媳妇儿呢?怎么没在家?”
“这不还坐月子的嘛!咋跑出去了,要是吹了冷风,以后老了可得头疼……”
“我媳妇儿?李婉瑜!”李汪洋猛然抬头,伸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顿时狂喜。
因为是痛的!
他不是在做梦,他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他媳妇和女儿还在的时候,他有机会补偿了!
终于有机会去弥补曾经的遗憾了!
等等!
四月二十六!
还在坐月子!
阿妈送过来的海带和贝壳!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不就是李婉瑜带着女儿跳海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吗?
李汪洋想起来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
可是现在,陈婉瑜已经不在家了。
她去哪了?
对,她去海边了!
他带着女儿去海边,走死路了!
李汪洋的脸上瞬间煞白无比,反手将篮子塞在张小英手里,便朝着海边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