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怎么。”赢倾开口,语调平静,“赢栀刺伤我这件事已经在外面传开,我怕爹娘担心,请求摄政王让我回来一趟,陪娘亲小住几天。”
说着,她指了指站在外面的雪松和雪茶二人,“摄政王还派人保护我。”
骆星泽心头微动,暗道究竟是保护还是监督?
赢倾今天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跟以前大不一样,是不是故意说给外面两个侍女听的?
赢相跟他也是一样的想法,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外面两个侍女,道:“摄政王有没有苛待于你?”
“没有,摄政王对我很好。”赢倾道,“请父亲放心。”
骆星泽松了口气,以前赢倾多厌恶摄政王?
“倾妹。”骆星泽抿了抿唇,一副深情的模样,“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是我没用……”
“你的确没什么用。”赢倾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骆星泽,我们解除婚约吧。”
骆星泽脸色一变:“倾妹?”
赢相和凌茵也是一愣。
“你应该听懂了我的话。”赢倾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本来我们就只是口头婚约,婚书什么的也没下,就此解除婚约,对你好,对我也好。”
“倾妹!”骆星泽回过神来,听出赢倾认真的语气,心头一阵慌乱,抓住她的肩膀,“倾妹你怎么了?是不是摄政王威胁你了?还是说他,他强迫你……”
想到某种可能,骆星泽眼神阴郁三分,面上却是一副温柔地神色,“倾妹,我知道一切都是摄政王强逼于你,这不是你的错,我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这样的错误不该由你来承担,倾妹,是我没保护好你……”
赢倾平静地望着他真诚的表情,心下忍不住想,伪装得可真是像啊,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听着都是一副深情好男儿人设。
若她还是以前那个傻乎乎一心扑在他身上的赢倾,定然会被他这番话所感动,然后两人像是一对患难情侣般相拥而泣,让苍天大地都感动于他们的凄美爱情。
“骆星泽。”赢倾敛眸,语气淡漠,“我心意已决,别再对我抱有幻想。”
说完,她转头看向凌茵,“娘,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们先回绿茵阁。”
凌茵点头,牵着她的手转身就走了出去。
“倾妹!”骆星泽不死心地喊她。
赢倾却头也不回,径直跟凌茵一道离开。
雪松和雪茶跟上去之前,转头看向骆星泽,两人眼神都冷得像冰,似是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的杀气,让骆星泽浑身血液一僵,寒气从脚底直接窜到了头顶心。
“雪茶。”走到远离松鹤院的僻静无人处,赢倾转头吩咐,“方才我跟骆星泽说的话,你找几个人传出去,就说我已经取消了跟骆星泽的婚约,且骆星泽也同意了。”
顿了顿,“记得别找摄政王府的人。”
雪茶迟疑片刻:“骆公子好像并没有同意。”
“由不得他。”赢倾冷笑,“丞相府嫡女要退的婚,轮得到他不同意?”
最好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把他们扯到一起了才好,现在只听到骆星泽的名字她都觉得反胃。
雪茶点头:“是。”转身离开。
母女二人回到绿茵阁,屏退下人,走到内室雕窗前坐下。
“倾儿。”凌茵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真打算跟骆星泽解除婚约?”
“比珍珠还真。”
凌茵并不反对她跟骆星泽解除婚约,她只是奇怪,女儿才到摄政王府一个多月,怎么就突然间态度大变?
毕竟她是亲眼看着的,女儿对骆星泽四年如一日的死心塌地,而且在摄政王府过得也并不好。
“其中种种,一言难尽。”赢倾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释然笑容,挽着她娘的手臂,“我现在对他已经没有一丝感情可言。娘放心好了,我既不是被迫,也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女儿的确是对骆星泽恨之入骨,恨不得他立即死了才好。”
但是骆星泽还不能死,因为没有足够的理由。
赢倾心里清楚,方才她跟骆星泽说的话,自命清高的骆星泽绝对不会相信,他会自动脑补出许多赢倾是受摄政王胁迫,或者赢倾故意演戏给摄政王侍女看的戏码,以为赢倾心里绝对不可能放得下他。
不过也对,骆星泽才情出众,容貌在男子中也算上乘,甜言蜜语信口拈来,又在一个懵懂少女最美的年华占据了长达四年的时间,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不过赢倾要的正是他自欺欺人,他越是不信,她才能把他前世对她的所作所为一点一点全部还给他。
赢倾道:“娘,爹那个外室住在哪儿?”
提到那个外室,凌茵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个出卖色相的妓子罢了,不提也罢。”
佟予不管是卖笑还是卖身都是她的营生,她选择委身丞相也是她的自由,给丞相生个女儿同样是她自己的决定。
丞相府有今天的繁华显贵,有她这个原配夫人一大半功劳,她就算如何上不得台面,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青楼妓子所生的女儿,堂而皇之地进入丞相府坐享其成,夺取只能属于倾儿的尊荣。
凌茵给赢倾倒了茶,语带忧虑:“倾儿,摄政王怎么样?他是不是真如外面传言的那样像个凶神恶煞?你去了摄政王府这些日子,娘没一日不担心,你爹那个懦夫根本不敢去跟摄政王硬碰,若不是……”
“娘,摄政王很好。”赢倾笑得云淡风轻,眸心浮现几分暖意,“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外面传言多有夸张,不过是忌惮他铁血手腕和手里的兵权罢了。”
凌茵狐疑:“真的?”
“真的。”赢倾点头,沉默片刻,“娘,我想嫁给摄政王。”
凌茵一惊:“嫁给摄政王?”
赢倾淡笑:“娘别这么惊讶,我已经被摄政王掳进王府一个月多,一个姑娘被位高权重的男子掳去,早已清白尽失,我不嫁给摄政王还能嫁给谁?”
“可是……”凌茵脸色微变,“可是你……”
春风和煦,鸟语花香。
容色矜贵的男子沉默立于窗外,薄唇紧抿,眸子低敛,看不出眼底色泽。
“倾儿,你喜欢摄政王吗?”凌茵拧眉,“摄政王身份那么尊贵,以后肯定也是妻妾成群,你……”
“娘,他不会。”赢倾语气平静,却透着一种莫名的坚定,“云珩跟父亲不一样,跟骆星泽也不一样,他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这份自制力不是人人都有的。”
凌茵还是不解:“你怎么会突然想嫁给摄政王?你喜欢他?”
“喜欢?”赢倾一笑,“暂时还谈不上喜欢吧,但是也不讨厌。”
凌茵闻言,越发不解:“你喜欢骆星泽四年,对摄政王只是不讨厌,那为什么……”
“骆星泽是个伪君子,不值得我喜欢。”赢倾语气骤冷,眼底尽是厌恶,“我认识摄政王时间短,以后可以慢慢喜欢上。而且娘亲不觉得摄政王长得好看,又有权有势,是最佳夫婿人选吗?”
窗外男子抿紧的唇角微松,矜贵侧颜似泛着一层柔光。
凌茵还是有所顾忌,压低了声音:“摄政王手握重权,当今皇上对他忌惮得很,万一以后有什么…倾儿,你也会受牵连的。”
“娘。”赢倾淡笑,眉眼色泽通透,“人活在世上,随时都面临着风险。云珩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当今皇帝不是云珩的对手,他想算计云珩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倾儿!”凌茵脸色微变,“当心隔墙有耳。”
“没关系。”赢倾并不在意会不会被人听到,“就算真有万一,能跟云珩那样的男子死在一块,我也愿意。”
赢倾已不是前世的赢倾,她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成为云珩的软肋,任何人想算计他们都没那么容易。
母女俩许久未见,待在屋里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凌茵得知赢倾伤在手臂,而且是她自己拿匕首划的,又是气又是心疼:“你就算要给赢栀一个教训,也不必伤害自己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赢倾正要说话,门外却突然响起一个女子跋扈的声音:“大娘!我娘看中了墨玉阁一款新到的镯子,让我来大娘这里取三千两银子,明天恒安郡主十六岁生辰,我可是要戴着镯子去赴宴的。”
赢倾皱眉:“这是赢雨?”
赢雨是她爹第二房小妾周桐的女儿,今年十五岁,比赢倾只小了一岁。
凌茵点头。
“她经常这样?”
赢倾这句话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对她娘是多么的忽视,根本不知道后院这些妾室庶女对她娘是怎样的态度。
凌茵淡笑:“不过是拿点银子的事,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赢倾眉梢轻挑,“她们把娘亲这里当成了票号,需要银子就来拿?就算是票号,也得拿了银票才能来兑银子吧。”
凌茵神色淡淡:“我平素里懒得与她们争执这些,她们想要银子,我就当她们是乞丐,打发了就是。”
赢倾噗嗤一笑:“哪有给乞丐这么多银子的?张口就是三千两,这一个月来个几次,娘亲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她们挥霍的”
“不会。”凌茵压低了声音,“她们现在来拿的,也就是我手头一些现银,娘亲手上那些值钱的产业都给你留着呢。”
赢倾心头一酸:“娘。”
凌茵摸了摸她的手:“你爹这个人出身穷苦人家,没有什么雄厚的家族背景,做事从来小心谨慎,生怕被人抓到什么把柄置他于死地,好不容易做到丞相这个位置,自然是不敢行将踏错一步,他这个人又自命清高,觉得银子是俗物,所以这些年两袖清风,连朝中大臣给他说送礼,他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收,凭他那一点俸禄,都不够维持府里的开销,何况还有外面一些官员之间的来往礼数?”
说到这里,她面上浮现一点讥诮:“这些年他养女人都是用我的钱,府中那些妾室庶女庶子们的日常开销也都跟我伸手,所以他们就算有些无礼,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赢倾冷笑:“自命清高?堂堂一品丞相,拿原配妻子的银子去养女人,除了我这位奇葩的爹爹,大概也没其他人能做得出来了。”
哦不,还有一个骆星泽。
前世这翁婿二人实在是一样的德行,说他们是父子大概更为贴切,骆星泽利用了赢倾一辈子,害了赢倾一辈子,拿着赢倾的钱跟赢栀打得火热,跟她爹也算是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