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好人似的振王笑着开口打破了沉寂:“皇上这也是忧国忧民,毕竟淮国向来蛮横彪悍,此番边关突然增兵五万,定然是有兴兵的意图,一旦战争将起,受苦受难的还是无辜的平民百姓。”
“是啊。”另外一位宗亲老王爷点了点头,“摄政王领兵征战所向披靡,曾打得淮国落花流水,溃逃千里。只有摄政王亲自领兵,皇上心里才踏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阵附和之后,英王适时开口:“不过皇叔昨日才成亲,暂时不舍与新婚娇妻分开也在情理之中,此事可以容后再议,皇上觉得呢?”
这么多人齐齐找台阶给他下,云莫隐当然得顺着台阶下去,摄政王明摆着不给他脸面,他又怎会蠢得继续跟摄政王硬碰硬?
“既然皇叔心中已有决断,那朕就不再干涉了,毕竟领兵打仗这一块,皇叔比朕在行。”云莫隐道,“保家卫国的重任以后还是得交托给皇叔,朕只要全心治理天下,为大乾子民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就是尽到了一个帝王的责任。”
云珩当然不会做那种事,于是几位内阁大臣、宗亲王爷躬身说道:“皇上圣明!”
云莫隐心里窝火,皇帝做到他这样憋屈的,放眼大乾史上大概也找不着几个。
“关于接待淮国使臣的事情,”云莫隐抬头看了一眼晋王,“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办妥帖了,不能让远道而来的使臣觉得我们失了礼数。”
晋王负责的是礼部,招待使臣也是分内之事,闻言点头:“臣弟遵旨。”
云珩走出御书房,晋王跟在他身后,低声开口:“对于淮国此番提出联姻的提议,皇叔心里可有什么想法?莫烨心头总有一种怪异之感,怕他们是来者不善。”
云珩瞥他一眼,语气淡漠:“最近晋王府可还安宁?”
晋王一愣:“皇叔?”
“家贼难防。”云珩语气淡淡,“一次大意,满盘皆输。”
丢下这句话,他举步离去。
*
赢倾命人给岑福包了一包银子,一笑:“岑公公辛苦了。”
岑福连声推辞,在赢倾执意要给之后,只得把银子收下,并再三感谢王妃赏赐。
岑福离开之后,燕书眉飞色舞地把在赢相府发生的事情陈述给赢倾听,只听得雪松一阵诧异:“你把皇上赏赐给丞相的金子和银子都抢过来了?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打劫吗?”
“打劫就打劫,你没看赢相和周桐母女的脸色有多难看。”燕书冷哼,不屑地说道,“也真是怪可怜的,皇上想赏赐给自己的宠臣一些金银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赏,还得夹带在给王妃的贺礼之中,我把贺礼全收了,让他们哑巴吃黄连。”
雪松啧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这么腹黑。”
“赢相枉读十年圣贤书,却不知道夫妻和睦,家族才能兴旺,不知道感恩原配妻子十几年对他的付出,忘了他有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夫人在背后默默支持,结果他一朝飞黄腾达了就想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这样的人不该给他一点惩罚吗?”
燕书冷哼,“况且他所作所为还不止这些,辜负了夫人满腔情深意重还不算,私底下纵容妾室对夫人诋毁,任由那些外人对夫人冷嘲热讽也不作出辩解,还敢嫌弃夫人浑身铜臭味,哼,现在好了,夫人休了这个渣男,丞相府以后再也闻不见一丝铜臭味了,扑面而来的都是清香幽雅之气,这金子银子多俗气啊?留在丞相府,我都怕玷污了丞相大人的高雅圣洁的气质。”
雪松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怎么?”燕书见她表情奇怪,皱眉,“我说得不对?”
“你说得很对。”雪松噗嗤一笑,“我只是从来没见过你如此喋喋不休地为谁打抱不平过,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侍卫。”
燕书讪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没什么别的事,属下先告退。”
赢倾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燕书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为王妃肝脑涂地也是属下职责所在。”
话音刚落,云珩走了进来。
燕书神色一肃,行了个礼,赶紧识相地走了出去。
雪松也识趣地福身,带着殿内侍女告退。
“回来了?”赢倾起身,给他倒了盏茶,“喝口茶。”
云珩端着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揽着她的细腰,顺手就把她拥进了怀里:“想你了。”
男人嗓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柔情,短短的三个字也让人心尖上泛起酥麻,赢倾抿唇浅笑,眼底泛着一层柔光,“我也想你。”
说着,抬眸亲了亲他的唇角,拉着他在一旁坐下:“过来喝茶吃点心。”
云珩不舍放开她,就直接把她圈在自己怀里坐着,淡道:“燕书做事,越来越合我心意。”
赢倾微愕,随即愉快地笑道:“这话你应该当着他的面说,他会更高兴。”
云珩咬了下她的耳垂。
“我能想象周桐母女的脸色有多难看。”赢倾唇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就像饿了半个月的乞丐突然看到一桌子美味,刚想大快朵颐呢,美味却凭空消失了,这种感觉就是从天堂跌进了地狱,她们此时只怕连死的心都有了。”
云珩凝视着她的笑,眉眼温柔。
“父亲心里其实非常非常想把金子留下来,可他拉不下面子。”赢倾窝在云珩臂弯,抬手勾起他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一圈又一圈,“嫌弃我娘出身商户,嫌弃黄白俗物玷污了他浑身的高雅之气,现在就是要让他好好体会一下被这些俗物逼到狼狈的滋味。”
他不是喜欢出身名门的周桐吗?
“我给你带来了几个人。”云珩低眉看她,“你要见见吗?”
赢倾正要问是谁,忽然灵光一闪:“你把茉莉、杜鹃她们都带过来了?”
以前蘅芜苑的丫鬟,她前几天还寻思着把她们接过来呢,后来因着成亲一事,云珩半夜带她出城赶往苍云山,她这事就给耽搁了。
云珩点头:“嗯。”
赢倾心里暖暖的,这个人什么都替她记着呢:“好。”
两人走出去,就见蘅芜苑的大丫鬟茉莉和杜鹃站在殿外,身后还跟着阿欢,阿芝,阿挽,阿韵四个人,见到赢倾,六个姑娘跪地磕头:“奴婢参见摄政王,参见王妃娘娘!”
四月二十三日早晨,淮国太子带着使臣一行人抵达了皇城门外。
皇帝命晋王带人出城迎接贵客。
两国虽曾是死敌,但天下从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何况就算是两国交战时也有不斩来使的规矩,远道而来即是客。
“不知道这公主是怎样的一副天香国色。”皇城中颇负盛名的天香酒楼里,赢倾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看着使臣的队伍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行去,唇角挑起了一丝笑意,“夫君要不要猜一猜,这位公主殿下是冲着谁来的?”
自从上次赢倾夸他白衣好看,云珩闲暇在王府中或者陪赢倾出来逛时,就会换上一身雪白的轻袍,衬得眉眼清俊,恍如谪仙。
修长手指间转着一杯清茶,他眉目温软:“放心,不是冲着为夫来的。”
赢倾挑眉:“你怎么知道就不是冲着你来的?”
云珩反问:“那爱妃为什么会觉得是冲着我来的?”
赢倾哑然。
她原本倒也没以为这位公主是冲着云珩来的,不过此时既然提到了这一茬,她仔细想了想,还真觉得云珩是这位公主殿下最合适的目标。
“首先你长得好看。”赢倾托着腮,秋水般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点惊叹,以及些许引以为傲的表情,“天下女子不敢说全部,但十个女子之中至少有六七个见到夫君这副容貌都会惊为天人,继而生出倾慕之心。”
云珩抿唇:“为夫不需要其他女子惊艳倾慕,只要倾倾这辈子别负了我就好。”
“怎么会?就算负了天下人,我也绝不会负你。”赢倾伸手勾着他的手指,语气温柔,“夫君不但容貌俊美,还手握兵权,是大乾尊贵的摄政王,曾领兵把骁勇善战的淮国铁骑都打得落荒而逃,这一点淮国公主定然也知晓。自古美人爱英雄,而且夫君刚刚成亲,摄政王府只有我这么一个女主子,没有乱七八糟的侧妃侍妾,相比起皇帝后宫三千佳丽,这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难能可贵,所以……”
“摄政王府不需要侧妃,也不需要侍妾,只要王妃一人就够。”云珩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那位公主不是冲着我来的。”
赢倾挑眉,沉吟片刻:“听夫君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这位公主殿下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云珩道:“晚上就知道了。”
赢倾点了点头:“他们来得倒也是巧,刚好赶上两日之后的太后寿宴。”
“旁人的事情暂时不必去理会。”云珩夹了一块酥香脆嫩的肉丁送到她嘴边,“窦溯很快就要从东陵回来了。”
赢倾张嘴吃下,讶然说道:“这么说来,我娘现在已经到了东渭,见到了那些久未谋面的亲人?”
“嗯。”
赢倾沉眉:“东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国度呢?”
云珩嗓音柔软:“你若是想知道,等淮国使臣离开之后,我带你去看看。”
赢倾微讶:“你不是说他们会来接我?”
“我们可以提前过去。”云珩道,“东渭有九华阁势力,不会暴露了身份。”
提到九华阁,赢倾问出了心里的好奇:“云珩,你是怎么成为九华阁阁主的?”
云珩眉眼微敛。
“就算我是个不问世事的女儿家,对九华阁还一知半解,但那几日待在苍云山上,听雁公子简单说了一下九华阁的势力,我心里还是忍不住觉得惊奇。”赢倾淡笑,“云珩,你究竟还有多少深不可测的一面是我不知道的?九华阁势力如此庞大,可你却如此年轻,纵然我知道你比一般人都厉害,可我还是无法想象,你怎么就能坐拥九华阁这么大的势力?”
云珩敛着眸子,眼底色泽幽深复杂。
赢倾安静等了片刻,见他似乎并不愿意多说什么,托腮笑道:“太后寿宴你觉得我们该送点什么好?”
云珩垂眸,目光落在她白嫩的左手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她掌心划圈圈,划得赢倾痒痒的,蜷起了手指。
云珩道:“你想送什么?”
赢倾摇头:“不知道,听说后宫里的嫔妃都会挖空心思讨太后欢心,想来到时候会收到很多新奇别致的礼物,我送什么也都不稀奇了。”
“贺礼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云珩说道,“你不用讨她欢心,我让雪松从库房里随便挑一样就行。”
赢倾嗯了一声。
淮国使臣的队伍远离,赢倾目光落在窗外街道上,心头却是忍不住想,云珩心里到底藏着怎样说不得的秘密?
“晚上的宫宴,你想不想进宫?”
赢倾回神,转过头看他:“招待外来的使臣,女眷不能出席吧?”
“皇后可以。”云珩道,“如果你想去,也可以。”
赢倾想了想,原本想说那样的场面她不感兴趣,可一想到东渭那边的事,假如以后她真成了东渭女皇,大抵也会面对这些,提前去适应一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
傍晚时分,皇帝陛下召集皇族宗亲王爷和朝中三品以上文武重臣,于大庆宫招待来客。
淮国太子楼尘穿着一身代表着淮国储君身份的蟒纹玄服,身姿高大健壮,虎背熊腰,五官轮廓深邃,属于淮国人的彪悍在他身上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