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溜进办公室,张天云就大踏步地迈了进来,一进门就被一群围成小圈、叽叽喳喳的同事们给逮了个正着。
他眉头轻轻一蹙,喉咙里“嗯哼”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清晨的露珠落在荷叶上,清脆又带着几分威严。
大家一听,立刻像受惊的小鸟,纷纷扭头,一看是张主任,尴尬地笑了笑,四散而逃。
张倩赶紧凑上前来,小声说道:
“张主任,小会议室里有个特殊的访客,今天早上王书记差点儿跟他的车来了个亲密接触。那人自称是来告状的,王书记让您……”
张天云眉头一挑,打趣道:“王主任这是还没睡醒呢?还是咱们后勤组的门卫大哥们今天集体请假了?门口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人拦一拦?”
张倩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王主任还没到呢,估计还在跟周公下棋呢。”
说完,她偷偷瞄了一眼张天云,生怕他发起火来像火山爆发一样壮观。
“行了,带我去瞧瞧这位神秘访客吧!你那边有什么情报没?”张天云边问边迈步。
张倩连忙点头,绘声绘色地说起来:“这位大爷是雁北乡来的,天生眼盲,但算命打卦是一绝,火车站那边的小摊儿就是他的根据地。
可前几天,城管大哥们似乎心情不太好,把他的摊子给掀了,还……还动了手。这不,大爷一气之下,就找上门来了。”
张天云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了然于胸,随即推开了小会议室的门。
里面果然坐着一位大爷,两只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纱,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稀疏得像秋天的树叶,身子瘦削,颧骨高高凸起,嘴唇薄得像是两片纸,还在微微颤抖,嘴角挂着白沫,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身上的衣服油腻腻的,背微微驼着,旁边还放着一把自制的胡琴,褡裢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卦具,一看就是个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
听到门响,大爷连忙站起身来,张天云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他,笑道:“大爷,大爷,您别这么客气,快请坐!咱们慢慢聊,您这是遇到啥难事儿了?”
大爷颤颤巍巍地坐下,突然情绪有些激动,开始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还夹杂着一堆雍平本地的土话,张天云听得那叫一个费劲。
不过,好在他有耐心,慢慢地,总算是弄明白了。
原来,大爷这哥们被城管给砸了摊子,还挨了顿打,以后连摆摊都不让了。
说到激动处,大爷干脆站了起来,一会儿掀开衣襟,一会儿捋起袖子,展示身上的淤青,那架势,差点儿就要上演一场“脱衣秀”了。
张天云连忙安抚道:“大爷,您别急,先坐下喝杯茶,我这就给您打电话,咱们一定能给您讨个说法!”
“快说说,到底啥情况?”张天云笑着问道,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瞧瞧瞎子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过他心里直犯嘀咕,火车站那块儿鱼龙混杂,摆摊的、跑江湖的多了去了,平时也没谁管啊,怎么偏偏有人跟这位瞎子过不去呢?
“哎呀,青天大老爷啊,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我这人没啥本事,就靠给人算命打卦混口饭吃,他们这一砸我的招牌,我这下半辈子可咋活哟!”瞎子情绪激动,差点儿就要给张天云跪下了。
张天云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眉头微微一皱,转头对身后的张倩吩咐道:
“小张,赶紧给残联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这事儿。
还有,通知城关镇派出所,让他们派两个人去残联等着。你打完电话,立刻送这位大爷去残联,让他们好好查查!”
张天云说完,又忙着安抚瞎子,问清楚了他的姓名,还吩咐人派车,让张倩带着他去残联处理。
瞎子走的时候感激涕零,临走还念叨着:
“青天大老爷啊!真是活菩萨转世!看公子这手相,双手十螺纹,脚踏七星,将来必定是飞黄腾达,富贵无边呐……”
张天云一听这话,心里直打颤,张倩也忍不住抿嘴偷笑,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年轻人,可别不信我这老瞎子的话。我黄瞎子走南闯北几十年,向来实话实说,卦无不准……”
瞎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一开口,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范儿。
张倩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语。
张天云却若有所思,心想八成是这黄瞎子算命的时候说了啥不该说的话,得罪了人,不然咋会摊上这事儿呢?
想到这里,张天云不禁叹了口气,心里嘀咕着:现在的有些领导干部啊,嘴上喊着信仰马列,背地里却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人家算命没让他满意,居然还敢打击报复,这事儿非得查清楚不可!
回到办公室,张天云立刻给王平书记打了个电话。
刚才那上访的人差点儿撞了他的车,县委的安保工作显然出了纰漏,他这心里头可是愧疚得很。
电话一接通,张天云就连忙道歉:
,!
“王书记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工作上的疏忽,让您受惊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整顿办公室的风气,特别是安保这一块儿……”
“哈哈,天云啊,你太客气了。这事儿也怨不得你,咱们以后多加注意就是了。”王平书记爽朗地笑道。
“嘿,你说这事儿吧,纯属一场美丽的误会。不过话说回来,信访工作那可是重中之重,棘手得很,咱们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尤其是别干那种堵人家嘴的事儿。”
王平笑眯眯地说着,末了那句话却严肃得像冬天的寒风,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张天云一听,脸色瞬间变得跟调色盘似的,王平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那弦外之音,明摆着是在提醒自己压下的那份关于易前进的信访材料,已经有人盯上了。
“对对对,王书记您说得太对了,这方面的工作我们一定一丝不苟地落实到位。”张天云连连点头,额头上都快冒出细汗来了。
“能意识到问题就好,我这人呢,也不爱多管闲事,就是随便那么一说。至于你的能力嘛,我还是挺有信心的。”
王平说完,便潇洒地挂断了电话,留下张天云在那儿独自品味这“随便一说”里的深意。
张天云舔了舔嘴唇,眉头拧成了麻花,王平这一敲打,他哪能不明白?
阻塞言路这顶大帽子,他可戴不起。看来,易前进的事儿,得赶紧往上报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张天云随口一句“进来吧!”,只见王涛耷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走了进来。
这家伙,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县委安保那块儿捅了娄子,来准备接受批评教育的。
“把这个东西复印几份,给相关领导送过去!”张天云有气无力地把手里的那份关于易前进的信访材料往桌上一扔。
王涛一看,愣住了。自己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张天云居然没发火,这太不寻常了。
怎么还让自己送文件?不会是对自己有啥意见了吧?一时间,他站在原地,跟木头似的,一动不敢动。
“还愣在那儿干啥?快去!早上的事儿回头再跟你算账,你是怎么搞的?上访者差点儿就撞上领导的车了,知不知道这影响有多恶劣……”
张天云猛地站起身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终于让王涛感受到了久违的“关怀”。
王涛一听张天云开骂,心里反而踏实了。
他跟张天云打交道这么久,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只要他还骂你,那就说明还把你当自己人。
整个县委办,就他和张倩挨骂最多,但谁不知道,他俩是张主任身边的红人呢。
想想杜凯、邹骏那些人,张主任对他们客气得很,结果呢?还不是被晾在了一边。
张主任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从热门变成冷门,整天在办公室里坐得屁股生茧,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想到这些,王涛心里不禁暗自庆幸,嘿,挨顿骂,值了!
王涛心里头那股子劲儿“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感觉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了拍肩膀,瞬间满血复活。
他笑眯眯地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文件,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展身手一番。
于是,他脚底生风,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风风火火地一头扎进了工作的海洋里,开始忙得不亦乐乎。
喜欢官途从县长秘书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