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一一，这是新来的小哥哥，以后陪一一一起玩儿好不好？”
罗耀全大手摸了摸一一毛茸茸的小脑袋问。
一一仰着头，视线落在眼前所谓的小哥哥身上。
比她矮，还比她瘦。
“四爸，他真是哥哥吗？”
“一一。”王华严肃地看过来。
一一缩了一下肩膀，眼眶立马湿润起来。
“妈妈，我不说了嘛，我以后会照顾好哥哥的。”
罗耀全心疼地把小人搂在怀里哄。
“你妈妈跟你开玩笑呢，哥哥第一次来我们家，一一给哥哥介绍一下家里的情况，好不好？”
“好。”
一一抹抹眼泪，重新笑着跳出罗耀全的怀里，大步走到我小个子面前，伸出手。
“走吧，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家。”
一一拽着瘦瘦的手腕，摸着全是骨头，小跑着出门，却在离开客厅后，被一股力气甩开手。
猝不及防之下，被掀翻在地。
一一摔在地上，脑袋还有点懵，楞楞地回头，对上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
“大人都不在了，别装了。”
“你在说什么。”一一睁大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男孩嗤笑一声，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
“我看见了，你刚刚故意装哭。”
一一浑身僵硬。
十一岁的小孩真实情绪一下子就没藏住，被男孩抓个正着。
男孩得意地扬起下巴。
一一垂眸，也不爬起来，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手心，雪白的皮肤上擦出几道伤痕，正往外沁着红艳艳的血珠。
男孩楞了下，他根本没用多大力气，只是甩开，怎么就伤了。
正疑惑着，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哎呦，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呜呜呜，刘妈妈，我手好疼。”
如珍珠般圆润的泪珠子啪嗒啪嗒掉落，看得刘妈妈心疼死了。
“大小姐快别摸，小心细菌，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男孩压下慌乱，撇撇嘴。
“我比这还大的伤口都没去医院，至于吗？”
他瞪着还在哭的小女孩，心想着，她下一秒肯定要开始告状了。
一一用手背擦擦眼泪。
“哥哥，我不哭，我也不用看医生。”
“……我不是……”
“哎呦，大小姐他能跟你比。”
动静惊动了客厅里的人。
王华挽着罗耀全出来，两人扫过在场情况。
罗耀全皱起眉头，“港生，怎么回事。”
他接过一一，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可怜巴巴的。
“四爸。”
刘妈妈在一旁添油加醋地告了男孩一状，罗眼圈看他一眼，带着不悦。
那一眼看得小孩心惊，立马认错。
“干爹，我丶我不是故意的。”
“港生，不管什么时候，欺负一个女孩子都是特别没品的一件事情，你跟妹妹道歉。”
一一伏在罗耀全肩头，眨着眼睛盯着男孩。
她忽然问，“四爸，我想知道哥哥叫什么。”
听在罗耀全的耳朵里，就是一一问了男孩，男孩没回答还动了手把人推开。
“你跟妹妹说，你叫什么。”
男孩抿着嘴巴，十分不想说。
王华也带着气，“不想说就不说吧，一一的手还要擦药，把一一给我。”
一一主动冲王华伸出手，“妈妈。”
王华牵住一一的手。
“我们先去给手手擦药，会有点疼。”
“妈妈陪着我不怕。”
男孩像是意识到什么，冲着离去的女孩开了口。
“郑港生，我叫郑港生，妹妹，刚刚对不起，我不应该推你，你能原谅我吗？”
郑港生到底大一岁，反应及时。
只是没得到回应，他看了眼干爹，见他满眼欣慰，偷偷松下一口气。
还好还好。
罗耀全说：“港生，你要和妹妹好好相处，晚点我带你去买个娃娃，你妹妹最喜欢那个，见到娃娃肯定就忘记其他了。”
“我都听干爹的。”
一一下午就很开心。
妈妈原本陪四爸的时间都匀给了她，就是二二这个小跟屁虫撵不走，三三多乖啊，还不会说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一反省了一下，下午那个小男孩道歉的时候，她应该接受的。
妈妈喜欢懂礼貌的孩子。
想着想着，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一一坐在地摊上，收拾积木的手顿一下，仰起头又看到那干巴受的小男孩。
他怀里抱着个大大的粉色盒子。
一一扭头，看到四爸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妈妈倒是不在。
一一歪着头，举起积木，“哥哥，你也要和二二一起玩吗？”
说完，一旁二二又打飞几个积木。
郑港生抿着唇，很快放松下来。
“妹妹，对不起，我下午不该推你，害你受伤，这个是我道歉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郑港生想，下午都没接受，现在最好也别接受。
那样干爹气的就不是他。
一一眉眼弯弯地接过。
“送给我的吗？哇！是最新款的芭比娃娃，谢谢哥哥，我好喜欢，看在礼物的份上，哥哥我原谅你啦。”
一一翻来覆去地查看，还不忘妹妹。
“是巧比！二二快来，这一款里面还带宠物。”
二二凑过来，帮忙拆着粉嫩嫩的盒子，里头配了三套服装，外带房间装饰。
郑港生低头看着，视线落在她灿烂的笑容上，心底越发阴郁。
她为什么能笑这么开心。
一样都是没爸爸，干爹只是他干爹，却成了她爸爸。
郑港生心里十分不爽。
馀光憋见干爹离开，擡脚踢了踢坐着的人。
“喂，你叫什么。”
一一皱眉，低头没理，继续给芭比穿衣服。
“喂——回答我。”
又踢一下，一一觉得这人真烦。
“我又不叫喂。”
一一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被踢出的鞋印，盯着郑港生直说。
“你不喜欢我，好巧我也不喜欢你，你在我家这几天最好老实点别讨人厌，”
“你！”
郑港生看她变脸这么快。
“干爹肯定没见过你这样子。”
“你下午不是问我为什么装哭？”一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郑港生一楞，不知道怎么又绕回这个问题上，盯着一一，就瞧见她大眼睛里快速蓄满泪水。
一一哇地一声，伴随着眼泪掉落，当场又给郑港生表演一遍。
郑港生瞪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
等回神，对上干爹愤怒的目光，瞬间倒退两步。
“不是我弄哭她的。”
一一哭到哽咽，摇着头抓住罗耀全，“四爸，我嗝，我想回房间。”
“我喊刘妈妈来陪你回去。”
“可是妹妹还没睡。”一一低头看了眼二二。
二二抓着芭比，还在玩儿。
“没关系。”罗耀全主动揽责，“我看着她。”
“谢谢四爸。”
刘妈妈来了，把一一领走。
一一出门前，扶着门框回头最后说一句。
“四爸，你不要怪哥哥，和他没关系。”
“好，不怪，去洗把脸，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觉。”
“四爸晚安。”
“晚安。”
罗耀全摆摆手。
等人离开，沈下脸转过身。
郑港生想要据理力争，“干爹，真不是我。”
罗耀全坐到二二身边。
“二二，还记得刚刚这个哥哥跟姐姐说什么了？”
二二仰起头，小脸面无表情地想了想。
“哥哥踢姐姐。”
郑港生催促，“还有呢，你姐说讨厌我那话。”
二二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四爸，姐姐的芭比娃娃我可以先带走吗？”
“送给你姐姐了，你要去问姐姐。”
“好~”
二二爬起来，拍拍小手去找姐姐了。
郑港生一张脸色憋得铁青。
低头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芭比娃娃和衣服，心头更是堵塞。
原来干爹的女儿和郑家那些孩子都一样。
可他不在乎姓郑的那个亲爹，却在于罗耀全这个干爹。
郑港生还是认真地想解释。
“干爹，真的不是我惹哭她的，是她自己装哭，我根本没碰她一根手指头。”
“所以裤子上的印子不是你踢出来的。”
罗耀全拉着郑港生坐下。
“一一有说谎吗？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你一句坏话。”
“那她没说的话，不是被她妹妹说了。”
“二二说得有错？”
没错，他确实踢了人。
罗耀全瞧出来，给他一点时间想清楚。
“这个哑巴亏，你吃得不冤枉，在郑家那些年，怎么就没长点心眼。”
“我……干爹说要我和她们好好相处。”
“是啊，好好相处，你是我看好的孩子，一一和二二也是。”
郑港生抿着唇不说话。
罗耀全也不指望他现在就通。
“我不希望你在郑家的恨，转移到王家妹妹身上，她们不欠你，你现在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不是逞凶斗狠，而是要好好学习。”
“学习好了又能怎么样。”
“学习好，未来才有可能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港生，你王阿姨喜欢学习好的孩子。”
郑港生似懂非懂，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干爹，你知道那两个女孩的真面目，为什么不戳穿。”
“我为什么要戳穿？”
罗耀全反问，“我和她们相处的时候，她们明明都很乖。”
“所以，问题出在你身上。”
一一最近很烦躁。
她以为只是住几天的人，在今天早餐的餐桌上，被妈妈告知要长久留下来。
一一望着郑港生，吃饭速度都慢了下来。
王华说：“开学之后，哥哥就会和你一起上学，你之前不是一直嫌弃二二太小，和你不是一班。”
一一有点发愁，可妈妈不是商量的语气，她就只能点头卖好。
“妈妈，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乖，下午刘妈妈去给哥哥买衣服，你要不要去？”
“妈妈去吗？”
“妈妈还有事要忙。”
“好吧，妈妈工作要紧。”
一一也没说去不去。
郑港生观察到了这一点，暗自思索。
他觉得，干爹说得对。
是他的问题更大。
于是刘妈妈要带他去买衣服时，郑港生主动去邀请了一一。
“我对羊城不熟悉，你能陪我一起吗？”
一一想拒绝。
“我干爹付钱，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买来送你。”
郑港生顿一下，“昨天买芭比娃娃时还有好几款，你要吗？”
更不想去了。
她又是二二那个小屁孩，还喜欢娃娃。
一一纠结，她还是有点心动的。
不为礼物。
“我陪你出去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半小时后，被丢在商场的郑港生有些无语。
“你的意思，我自己在这里逛，你要消失三个小时？”
“不是消失，是有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离开三个消失，你只是要东西，没必要我一定要跟在你身边，你如果答应，我们之前的账就一笔勾销。”
一一学着妈妈说。
郑港生不想答应，可人在屋檐下。
他现在觉得一一真和他日常见到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那我要怎么跟刘妈妈说？她看到你不在肯定会问我。”
“对面那个图书馆看到没，就说我在里面看书，刘妈妈快回来了，我要走了，记得不要说漏嘴。”
郑港生伸出手拦住人。
一一瞪圆眼睛，“你要反悔！”
“最后一个要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怕她不说，郑港生追问道。
“干爹和王阿姨都叫你一一，所以你大名叫什么？”
“你好烦啊，闫丽影，我叫闫丽影，没事了吧，我已经看到刘妈妈了，你赶紧闪开。”
一一弯着腰，从郑港生的胳膊下溜走。
郑港生站在原地，看着她像个小老鼠一样，熟门熟路地钻进一个小巷子里消失不见。
刘妈妈回来，没看到大小姐吓个半死。
她瞪着郑港生，“大小姐呢！刚刚还跟你在一起，现在人怎么不见了。”
郑港生指着对面，“她有要买的书，在图书馆里，司机跟着呢。”
刘妈妈看路边车上，确实没人才松下一口气。
“那我们抓紧时间。”
郑港生点头。
其实司机也被支出去买东西了。
拎着两瓶汽水回来的司机，看到车旁边已经没人，而车窗是摇上的，就知道刘妈妈回来过。
两个小时后，果然看到刘妈妈一手领着郑港生，一手领着大小姐从商场里走出来。
司机打开车门，把汽水递过去。
“大小姐，汽水。”
“谢谢叔叔。”
汽水是常温的，在夏天来说有点鸡肋。
一一也不嫌弃，气泡在口腔中炸开，总归让人心情愉悦。
一一察觉身边人太安静，扭头看郑港生没动。
她问，“你怎么不喝？是不会开瓶盖吗，我来帮你。”
一一找出开瓶器，两下就弄好。
“拿着把。”
郑港生看她眉飞色舞，很想知道她下午去哪儿了。
等到家，刘妈妈和司机都各归其位，去客厅的路上，郑港生没忍住问了一句。
“你今天……”
“今天谢谢你。”闫丽影微笑着伸出手，“郑港生，从今天起，我们就算是朋友啦。”
“朋友？”
“对，以后我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能再找你吗？”
郑港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