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万籁俱寂。
只有河水流动的声音。
忽而，河中心，有水花扰动声起，一道黑影从水下跃起，而后飞速往村庄靠近。
‘汪汪——’
靠近河边的一个院落里，忽而有狗叫声响起，接着整个村子的狗，都狂叫了起来。
‘汪——汪——’
宁亦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听出了，有些狗已经跑出院子，站在了河边某处，朝着什么狂吠。
一股轻柔的灵力拂过整个村庄，狗吠声忽而停了下来。
宁亦从床上跳下，有些惊奇。
这灵力，一点邪异之处都没有，怎么跟正道那些家伙的气息有些相似？
是那个‘水怪’？
宁亦激发了空间戒指的隐身术，直接从窗边翻了出去。
脚下轻点便有清风随行。
越过几个屋脊，宁亦借着夜色，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河边一棵柳树。
河滩不远，几只黄狗躺了一地。
一个黑影正抱着一只黑狗，‘咯吱咯吱’啃得欢快。
宁亦凝神望去，却见那黑影的手脚并不大，如十多岁小孩大小。
只是背后背着一块什么物事，黑黢黢的看不真切。
随着它啃食狗肉的动作，那物事表面，闪过一丝丝规则多边形的蓝光。
宁亦悄悄飘近了点，才发现那是个龟壳！
这黑影，赫然是一个已经成了精的乌龟！
“孽障！”
宁亦一声大喝，如雷霆滚滚。
这吼声，是他以自身灵力激发，通过控制身前空气，形成了定向的放大声效。
一吼之下，不但附近的柳叶水草寸寸断裂，便是远处的河水，也是波浪突涌！
那乌龟精，明显被吓了一大跳！
不但手中的黑狗掉落地面，它自己更是慌乱地翻了几个跟斗。
等到它站定，宁亦便从那闪着绿光的眼中，看到了惊慌，退却之意。
乌龟精全身除了那个龟壳，其余头部，四肢，都长出了精致的人类形态。
只是那头顶，圆圆一圈没有头发，像河童的形象。
它背着乌龟壳，一边看着宁亦一边慢慢往河边挪动，口中发出紧张的声音。
“这位道友！我也是正宗道门出身，不是什么妖怪！我看你也不过是个炼气境，用不着与我来打生打死吧！”
宁亦哪容得它逃走，当下一道剑气劈出，气势如虹。
‘砰’！
乌龟精背后蓝芒一闪，便有一个护体灵盾瞬间出现，与迅疾的剑气一同湮灭。
只是宁亦这剑气，糅合了剑圣剑意，有雪山崩落，连绵不绝的意境。
‘啪’！‘啪’！
后续的劲气爆发，让它始料未及，龟甲罩着的部分还好，但是胳膊上，却出现了一道狭长的伤口。
血液顿时汩汩流出。
乌龟精受了伤，性情也变得凶悍起来。
它一身灵力涌动，伤口锁拢间，手上也突兀出现了一个混铁大锤。
“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当真可恶！我不过是吃了点鸡狗，从未伤过人命，也是必须死的么？”
“苗家新妇也被你掳走，你这叫不伤人命？”
宁亦冷笑一声，掏出万魂幡，准备把这个乌龟精的神魂收进去。
这乌龟壳看起来防御极高，说不定可以炼制成一个上好的防御法器。
此时的万魂幡，旗杆乃是当初万魂匕所化，银白闪亮，一只狼头在尾部，凶煞之气十足。
更不提里边孙墨与万千幽魂散发出来的气息，简直让周遭的气温凭空降低了四五度。
那乌龟精瞪大了王八绿豆眼，看着那极其可怕的旗帜，‘当’地一下把手中的混铁大锤掉到了脚边的鹅卵石上。
而后很没有骨气地一跪，猛地磕头道。
“上仙饶命！只是放我一马，我便为奴为仆，不敢半句怨言！”
宁亦激荡灵力，一道剑气引而不发，只是道。
“我饶你一命，你害人的时候怎不饶别人一命？！”
“啊？”乌龟精猛地抬头，连忙摇手道，“上仙错了，错了！那苗家新妇，我可好好养着，一根汗毛都没碰着呢！”
这是什么情况？
宁亦不由得细问了起来。
一番问询，倒是从这乌龟精口中，得出了另外的一个说法。
这乌龟精，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唤作陆吉祥，据他说，原本也是仙山上听道的寻常妖物。
几十年前，被高人点化，开了灵智。
只可惜高人并不愿收他为徒，而那些仙山福地，又到处是正道弟子，看见他就喊打喊杀，也不管他修的是魔功还是正道功法。
他一路颠沛流离，三年前，便来了这花春江安了家。
这陆吉祥是水族，哪里能忍受渔民对他的族属肆意捕捞，因而刚来不久，就一通作法，把碣石村的渔船，用巨浪尽数打成了碎片。
而那苗家新妇，他也不是故意掳走的。
而是她每每在河边浆洗衣物的时候，哭泣不止。
陆吉祥询问之下，发现那苗家新妇并不是本地人，而是被拐卖至此。
这苗家出了贰佰多两银子，娶了个新妇，寻思家底都被掏没了，因此把她当奴隶一般使唤。
天不亮就得起床砍柴担水，浆洗衣物，做完了这些，回去还得纺织，刺绣，张罗吃食。
晚上更不用说，伺候苗山不满意，挨打也是常有的事。
这陆吉祥最后更是恨恨说道。
“上仙你若是仔细查探，就知道这村里的妇人，几乎都是掳掠而来的！你看那些高墙大院，防的就是妇人逃跑！有的已经生儿育女也就死心了，那些新来的，有寻死觅活的，有日夜哭泣的，真是个造孽地方呢……”
宁亦听着，脸色虽平静，内里倒是有些偏向这乌龟精的话语了。
因为在陆吉祥说话的当口，宁亦开启了望气术，看了一下，这乌龟精青气很旺盛，夹杂几分金光，推断应该是有筑基境的修为，而且全身无有多少怨念邪气纠缠。
这说明他不害人命的说法是没多少错处的。
而回望这村落，才发现怨念一片，几如实质。
而有些院子里，似乎还盘旋着浓淡不一的黑气。
那是冤魂消散后，留下的气息……
不管怎样，这个碣石村，确实发生过很多起命案。
“陆吉祥，那苗家新妇何在？”
陆吉祥连忙站在河滩上，掐动法诀。
不一会，河水分开，一条小道径直延伸到了河中央。
一个简陋的红砖青瓦搭建的两进水府，被一颗小小的避水珠笼罩着。
“钱夏瑜，速速出来，有上仙为你主持公道了！”
宁亦便看了一眼陆吉祥。
见他陪着笑，一副讨好的模样。
这乌龟精乃是筑基境，若说主持公道，他便能做到。
那边河床小道上，一个挽着简单发髻的妇人，迈着小碎步而来。
宁亦趁她还未到达河滩之际，便冷冷问道。
“陆吉祥，你既然这般憎恨这些村民，又把这钱夏瑜藏在你的水府，为何不直接惩恶扬善？积累功德不好么？”
陆吉祥连连拱手。
“上仙容禀！庇护一个钱夏瑜，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这碣石村，其实是玄天宗的管辖地，这些拐卖的妇人，也是玄天宗内门弟子送来的……”
“什么？！”
宁亦张口结舌，一万个不敢相信。
玄天宗可是玄门正宗！
他们怎会做这等事？
“好你个乌龟精！你当我三岁小孩哄不成？”
说着，宁亦怒气勃发，手中掐着的剑气，就要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