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公馆是高档小区，门口的保安身材高挑，连身上的制服都面料讲究，裁剪合体，挂着笑容一板一眼给出入的户主打招呼。
李玩的手机镜头对着钟馗：“你确定要这样吗？”
“当然。”他调整了一下发型：“我形象怎么样？”
“人模人样，挺好的。”
钟馗哼了一声，冲到保安面前掐着手指道：“这位帅哥，你看起来印堂发黑，两角无光，三阴黯淡，可是最近身边发生了什么不详之事？”
保安脸上的营业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你谁啊？”
钟馗打开红薯主页自我介绍：“我是钟天师，”又指了指李玩：“这是我同事。我们在做一个街访栏目，帮遇到不干净东西的路人驱邪。”
一见面就说人家遇到了不祥之事，李玩正担心钟馗被打，保安的神色却明显缓和下来：“啊，不干净的东西是说……”
“我看，你周围有人去世吧？那人阴魂未散，已经对你产生了影响，你最近可有精神不振，困倦不醒，畏寒畏热？”
保安双眼发亮，一把抓住钟馗的手：“大师神鉴！请问大师，可有什么破解之法么？”
“你要先把你二人的关系，你所知道的有关这个人的信息，都详细跟我讲讲。”
“他……他姓林，是我的同事，”保安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他这人吧，比较孤僻，不太跟我们来往，也没有住员工宿舍，自己租住在外面。我经常跟他一起排班，偶尔还聊几句。
7月15日，他休假，那之后就没再来过了，我还以为他辞职回老家了，直到昨天警察来了，问了我们好多问题，我才知道他死了。
他好像……在外面欠了不知道什么人的钱一直没还，最近老有人来找他——就是古惑仔那种感觉的人，知道吧？精瘦，大花臂，看着就不像正经人。也不知道他的死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天师啊，我真的没有招惹过他，扪心自问，对他也不算差了！你说，他为什么要纠缠我啊！天师，你可得帮帮我啊！”
“放心，我给你道符——”钟馗一手转到身后，装作掏屁兜的样子。
只有李玩看得到，他在空中虚画一道金光符箓，两指夹住，变为朱砂黄纸，递给了保安：“这是一道驱鬼符，你找个布囊装起来，带在身上，可保你平安。”
李玩暗自不屑。
那不是驱鬼符，那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平安符。
保安刚要接，又放下手，满脸狐疑：“你这个收费吗？”
钟馗有点噎住，怎么个个都跟李玩似的这么财迷？
轻轻叹了口气：“免费的。”
保安这才兴高采烈接过去：“谢谢钟天师，谢谢钟天师……”
钟馗趁他高兴，调出艾米丽要加油的照片给他看：“再问你点事，这个人是你们这里的户主么？”
保安愣了一下，接过手机看了好半天，拍了下额头：“我想起来了，这女人，之前，林西东好像也问过我。”
钟馗得意洋洋地瞥李玩。
李玩叹气。
竟然真被他蒙对了。
钟馗继续问：“所以她是这里的业主吗？”
保安摇摇头：“我们并没有业主资料，有些经常出来走动，我们能眼熟些，其他就不认得了。也有租户住在这里，说不定今年在，明年就不在了。”
“这事你怎么没跟警察说？”
“这是他刚来这里发生的事了，我当时以为他就是在网上看上人家美女了，后来他也没再提过，根本没往心上放。要不是你们给我看了照片，我也想不起来。”
钟馗收起手机，又问：“你能告诉我他住哪吗？搞不好他住的地方也会有些问题，我刚好去看看。”
“牡丹二村，好像，10栋601吧。”
牡丹二村离玉兰公馆不远，是老旧的安置房，破破烂烂，没有电梯。
601门上贴着封条，走廊、门上，都用红色的油漆写着：“还钱！”
李玩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回头问：“咱们怎么进去？”
身后空无一人。
连空气都有种，凝滞感。
“喀拉”。
门上的封条突然落下，门打开，钟馗站在里面故作惊讶：“这么巧，在这里都能遇见。”
李玩面无表情地进了门。
钟馗撇了撇嘴：“你这人没什么意思。”
李玩：“这么巧，你这人也没什么意思。”
“你怎么好的不学，尽学——”
钟馗猛踩刹车，再说下去就是骂自己了。
李玩笑了：“尽学什么，你怎么不说完？”
钟馗咳嗽了两声：“嗓子干，不想说了。”
屋子里很乱，一看就是被人翻动过，地上还有些血迹和警察画的白线。
“所以这里就是林西东被打脑壳的地方？”
“应该是的，按时间算，他7月15日休假，7月16日拍下艾米丽之吻，7月18日。估计刘标找上门来讨债，两人起了争执。林西东体胖个高，刘标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情急下才抄了个什么东西砸了刘西东。”
李玩看到地上散落的烟灰，轻声补充：“是烟灰缸。”
钟馗很高兴：“哟，孺子可教。”
李玩叹气：“所以，我们私闯民宅，就是为了复盘林西东的死？”
“别，”钟馗打断她：“是你私闯民宅，我是神仙，你们人间的律法管不了我。”
李玩压住心里的无语，换了个问法：“所以您老人家这里显灵就是为了复盘？”
钟馗摇摇头：“我们是来找东西的。”
“找什么？”
“衣服。”
“什么衣服？”
“保安制服。”钟馗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是飘着走路的，从门厅飘到衣柜前，柜门打开，钟馗皱眉。
李玩探头过去，衣柜一眼望到底，几件破旧衣服散落着，倒是两套不同的保安制服好端端挂着。
钟馗把衣服拿出来，到处翻找。
“为什么要找制服？”
“因为艾米丽的吻。”
李玩反应了一会：“你觉得他把那颗钻石放在了制服里？”
钟馗点头：“他觉得艾米丽住在玉兰公馆，所以去玉兰公馆当保安，却一直不知道艾米丽具体住哪。买了那钻石准备送给她，可是他住的地方一直有催债人找上门来，最好的方式当然是一直带在身上，等一见到她，就可以给她。”
钟馗手摸过制服领子，停下，把制服翻到背面，翻开背后的衣领，在衣领之下，细细缝着一颗粉钻，璀璨耀眼。
竟然真的被他给找出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李玩几乎要忍不住鼓起掌来。
结果钟馗满脸得意地把粉钻摁到李玩手里：“怎么样？厉害吧？有我这样的师父，你是不是做梦都得笑醒。”
真是有病。
当神仙当疯了？
李玩紧紧抿着嘴，生怕多说一个字，钟馗就膨胀成个泡泡飞走，她月入10w的美梦也就会像泡泡一样破碎。
“你这人嘴里真是难听到句好话，”钟馗看李玩不说话，自讨没趣地撇撇嘴，又看着手里的粉钻叹了口气：“不过，这个艾米丽，到底住在哪呢？”
李玩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像猫一样：“你是神仙，你没办法知道她住在哪吗？”
钟馗摇摇头：“我职权有限，只能管鬼的事，活人的事不归我管。”
李玩的眼神更像猫了，那种在黑夜里朝着人一点点逼近的猫，多少有些肃杀起来：“那你为什么能知道我住哪？”
钟馗愣了一下，垂眸苦苦一笑：“你还是不相信我。”
李玩不动声色：“是你没办法自圆其说。”
钟馗抬眼看她。
“因为符箓，”他亮亮的眼睛里永远透着三分飞扬的少年气，现在却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我会知道你在哪，是因为你画的符生效了，我受到了感应。还有你的名字，你的租房合同放在门口的柜子上没有收掉。”
李玩还是用一副怀疑质疑的样子看着他。
钟馗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又闭上，只是抱歉地笑笑：“也是我没有解释清楚，我这样奇怪的东西突然出现，你不害怕，已经是对我的很大信任了。”
李玩沉默很久，终于放松警惕，轻笑一声：“错了，我这不是信任你，我是信任你给我的钱。能给我这么多钱，就算不是好东西，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东西。”
钟馗耷拉嘴角扯出个无奈的笑，像个小苦瓜：“没错。”
“咕——”
李玩的肚子突然叫的超大声。
钟馗：“……”
李玩眨巴着眼无赖兮兮地看向钟馗：“大师，你是不是得管我饭？”
“……走吧，想吃什么？”
李玩起身往外走：“大师请客，我都行。”
钟馗看着李玩的背影，轻轻皱起了眉。
李玩的背影重重叠叠，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头晕的厉害，身形摇晃了几下，捏了个定心决，勉强站稳。
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