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是猩红的血色,右眼是浑浊的灰蓝色。
她把镜片扔到药水里,回到卧室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正午十二点了,叫醒她的是来自王震球的电话。
林惊蛰接通了电话,侧过身,听他在那多一榔头西一棒追就昨晚为什么没接电话作一番解释。
其实这没必要。
一是他俩关系没到那份上,解不解释,林惊蛰既没有权利听,王震球也没义务说。
二是这么机密的内容,王震球肯定也不会跟她说实话,估计也就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所以,林惊蛰截断了王震球的滔滔不绝,说:“我会出手。”
“什么?”
她又说:“陈倩倩死了。”
为她的话做了注解。
王震球那头忽地散了笑脸,他正坐在公司的办公桌上,分公司就杀人魔突然出现又莫名消失开会,打算趁着在城郊外,侦查人员发现的古怪阵法守株待兔。
这是公司的事,自然不允许外人,尤其是全性插手。
但王震球自然不是在乎这些规章制度的人,他只是好奇:“公司不会让他活着,你为什么非得惹得自己一身腥。”
林惊蛰闭上眼就是陈倩倩凄惨的死状,她气若游丝仿佛遭遇一击重拳,她问:“王震球,你有过朋友吗?”
“你人生经验比我丰富,你告诉我朋友横死在你面前,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王震球一怔,他走出公司大门,仰望城市林惊蛰所在住处的方位,仿佛在与她面对面对话:“你这个问题还真是尖锐啊。”
“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王震球淡淡地回道。
“哦,那我就不问你了,这种痛苦的人生经历果然还是当作不存在比较好,对吧?”
林惊蛰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正对着天花板,天花板中间坠着一个老旧到起蛛丝的吊灯,她闭上左眼,世界便陷入混沌中,光晕一层一层叠加在一起,看不清前方。
可即便是这样,令人讨厌的红色还是那样清晰。
“惊蛰,我劝你还是不要出手。”
“为什么?”林惊蛰换了个说法,“你是以什么身份跟劝我呢?”
“朋友的身份。”
“我们算是朋友吗?”
“算是。”
“跟一个全性/交朋友,”林惊蛰语带笑意,“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既然如此,那我短暂站在朋友的位置上,劝一劝你,”林惊蛰难得卸去了她浑身的刺,表现得如此温柔,轻言细语,“终止监管我的任务吧,不要再跟我继续接触下去了。”
“你会后悔的。”
电话那头传来车辆刺耳的鸣笛声,王震球清浅的呼吸声被藏在里面,顺着信号传到林惊蛰耳朵里,或许他还在斟酌用词,可林惊蛰却不等他,她果断扯断了他俩微弱的连接。
林惊蛰挂断了电话,从电话里扯出一张电话卡,将其轻轻掷在空中,在她沉静的眼神中,小且薄的电话卡迅速被碾得粉碎。
她起身,从空荡荡的衣柜里扯出一件厚实的黑色冬袄套在身上,然后抓起昨晚用的那把水果刀。
她对着镜子摆了个笑容,嘴角的肌肉静止了几秒,似乎凭空拍了一张纪念照,而后又垂下嘴角,恢复了那副阴沉的模样。
她走出房门,搭乘车辆前往城郊一处无人的山区。
她虽然只是半吊子的术士,但于算命一途还是挺有造诣的。
就比如,她在未知名字、身份、年龄、性别的情况下,就能算出凶手是谁。
下车后,在旅游车司机的提醒下,空手前往无人的山地。
西南的植被四季常青,迎着肃寒的冬风,林惊蛰一时恍然,以为自己仍在盛夏。
树叶沙沙,在一阵寻常的动静里,一个人悄悄地站在林惊蛰的不远处。
林惊蛰自然察觉到了,她揣着兜,慢慢转过身,笑眼弯弯,那笑就像刻意贴上去的,反倒像是寿衣店里浓妆艳抹的纸人娃娃,看上去邪气又瘆人。
“见你一面真难啊,”她道出他的名字,“付东流。”
付东流身着道士服,长相普通的青年男人,他浑身上下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就连修为也只堪堪算踏进异人门槛而已。
严格算来,他应该不是个异人才对。
但他性格也很普通,甚至称得上懦弱好欺,一看就是会被说老实的性格。
他警惕地看着林惊蛰,自然注意到她那双眼睛,却装作不在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林惊蛰朝他那边走去,付东流却警惕地掏出一枚古旧泛着油光的铜币,林惊蛰停在几步之外,好脾气地朝他解释:“算的啊。”
“咱们算起来是同行。”林惊蛰指了指自己,解释道,“我也是个术士。”
虽然是个拿不出手的半吊子。
“你说巧不巧,你想挖我眼睛,结果意外弄到同行里去了。”林惊蛰笑道,“究竟是你哪位损友告诉你,我的眼睛那么轻易取的。”
付东流皱着眉:“往生眼的所有者不可能是术士。”
林惊蛰摇了摇头,嘲道:“道友这见识就浅薄了,这天下无奇不有,尤其是咱异人圈的,哪些事讲逻辑和常理了?”
她又走近一步,摊开手,循循善诱:“你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比划比划。”
付东流又不是傻子,见林惊蛰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即便她是在唱空城计,也不能擅自行动。
两厢对峙,紧张的只有付东流。
林惊蛰歪了歪头,奇道:“真意外啊,没想到凶手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