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无所谓,你就一条命,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姐姐?她再厉害带上你这么个拖油瓶,也迟早被你拖累死。”
剧烈的震动终于将房梁都给牵扯下来,轰隆隆地砸到林寿身边,林若童上前,隔着一块巨大的石块,平视着林寿。
林寿抬起头,喃喃自语:“姐姐?”
“对,你现在唯一的亲人,你的姐姐,林惊蛰。”林若童深谙人性,最是知道在人最绝望的时候适当的给予一些希望,就能靠着这点念想操控一个人,她放缓声音,哄劝道,“林寿,你必须为她想想。”
林寿像是着魔一般,点了点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对,我不能把她也牵连进去。”
她跑上前抓住林若童的手,要她给予自己一个承诺:“林家不可以在之后追究林惊蛰。”
林若童淡笑了一下,回道:“至少今天以后,没有人会知道林惊蛰是怎么离开林家的。”
林寿点了点头,答应了林若童的要求。
繁忙的车站瞬间又恢复了吵闹的模样,林若童已经不见了身影,而林寿还跪坐在地上。
林惊蛰觉得有些奇怪,将她拽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林寿却倏尔紧紧攥住她的手,喊了一声:“姐姐。”
林惊蛰闻言一怔,神色严肃了点,问:“发生什么了?”
林寿摇了摇头,她接过林惊蛰给她买的吃食,道了声谢,然后小口小口地吃着。
吃过以后,上车时间也刚好到了。
林惊蛰压低林寿的帽子,牵着她,用身体盖住林寿的身影,掩人耳目,许久过后终于安全到了车上。
自认为已经安全了的林惊蛰闭上眼,终于开始休息。
她连着三天两夜都在高强度战斗,根本没有合过眼,阖上眼后,很快就进入深度睡眠。
等她醒过来时,身边的座位已经没有人了。
意识到这一事实,她猛地惊醒了,从座位上站起来环视一圈,大巴里全是陌生的面孔,林寿连影子也没有。
她忽然心头一颤,慌张地跑到司机那里要求下车,可车正行驶到高速公路,哪有站点给她停,众人当她发神经,赶紧呵止了她。
给她灌了一脑袋的安全乘车知识。
可等说完,见林惊蛰完全没有在听的样子,热心乘客对视几眼,把她架回了座位。
林惊蛰心已经彻底凉了,林寿早就不在车上了,她一个往生眼能去哪?
或者说去哪能够活着?
她沉着脸回到了座位,然后意外在自己座位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
[姐姐,对不起,我后悔了。]
*
林惊蛰拿短刀劈开了地面的冻土,然后一点点笨拙地把短刀当成铲子把劈开的土越挖越深,后来嫌弃太慢,索性自己上手,徒手刨开一个巨大的土坑。
土地里被冻的坚硬的泥土划伤了她的皮肤,她满手都是血,还混着肮脏的泥土。
她本想直接去抱起林寿的,但看自己满手泥污,怕弄脏了林寿,于是把手在大衣外套上蹭了蹭,蹭走许许多多的泥,等手彻底干净,才肯抱起林寿。
林寿被她小心翼翼地摆在土坑里,她面朝已经大亮的蓝天,闭上眼,睡得十分安详。
林惊蛰沉着脸看了许久,然后将一直带在身边的围巾脱下来,撑开围巾,变成一截又长又宽的毯子,将其慢慢地从下到上改在林寿的身上。
她又用手把苍琅山的土撒到林寿的身上。
天很冷,冻得她浑身发抖,她跪坐在地上,额头靠在地上,疲倦又狼狈。
晨间朝阳虽驱散了寒冷的雾气,但冬日的高山依旧寒冷,只是眨眨眼,眼睫毛上水汽便都凝结成霜,坠在眼帘上。
或许是想要驱散她周身的寒气,苍琅山忽然燃起大火,熊熊烈火绕着半山腰,火舌像项圈一样将青山紧紧箍住,火势凶猛,但却没有吞噬任何草木,制造出任何呛人的烟雾。
那把火就像是有意识一般,飞到林惊蛰身边,然后在她面前停下来。
林惊蛰抬起头,那火便往后靠,生怕烧到她,维持着一个恰好的位置,间隔的温度刚好可以温暖到她。
林惊蛰沉默地看着这把奇怪的火,听到被她绑住的肉灵芝大喊道:“是混球儿!”
她瞥了一眼肉灵芝,继续捧起碎土往林寿身上盖。
林寿的身体逐渐被掩埋在泥土之中。
七年前也好,现在也好,林惊蛰于林寿而言,从始至终都只是个旁观者。
仅此而已。
这是林寿选择的死地,有她喜欢的风景。
终是尘归尘、土归土,一切恩怨,烟消云散。
林惊蛰想,她所有的亲人都死了,这里埋着的是她最后一个。
很好,她想,终究是孤身一人了。
她将最后一捧土撒到林寿身上时,烈火为她带来了另一个人。
她原本该等待的人,
王震球在火光中,见林惊蛰跪坐在地上,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她的面庞,本该是温暖的火焰在她脸上反倒显得阴冷。
她很平静,平静到绝望。
最后一捧土洒下来,林寿彻底埋在地下。
林惊蛰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她跪坐了太久,腿有些僵,初初起来时,脚步有些踉跄。
王震球与她隔了一段距离,他俩在火中相对而视,久久不言。
过了许久,林惊蛰问他:“好玩吗?”
王震球沉着脸,没有回答。
“王震球,我知道你最喜欢看我倒霉的样子了,”她问,“所以,把我耍的团团转,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