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蛰循声走近,在一米远的位置,学着王也的样子,摸索着慢慢坐在地上。
然后回答了他的问题:“准确来说不只是你。”
“这次罗天大醮,只要是从武当山下来的,都是我的目标。”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林惊蛰沉声道,“我为了这个为什么,已经把我的所有赔进去了。”
“王也,这个问题或许问你也无用,但悯尘告诉我只能从你们武当的人身上找到答案,所以我不得不找你,”她说,“我的问题是,廖景春或者说云问道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听到王也没什么反应,林惊蛰自嘲道:“果然他被你们武当抹掉了么。”
然而王也只是因为太过震惊,而说不出话来,他凝视着林惊蛰的模样,问:“你是他什么人?”
“你说我是他什么人?”林惊蛰淡笑道,“我从他死那天,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恐惧和悲愤就是我的情绪,阴谋和杀戮就是我的日常,我的人生从他死的那刻起画上了句号,复仇成了我维持生命的动力,而我费劲力气也回不到九荆城的时光,午夜梦回不是他诡异的死,就是他和我母亲因为我被迫分开的样子。”
“王也,”林惊蛰平静地反问他,“你说我是他什么人?”
王也已然明白她的身份。
他闭上眼,呼出一口长气,说:“我知道了。”
他俩静静对坐着,场外诸葛白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诸葛青:“他们在干嘛啊?还打不打了?”
诸葛青眯着眼睛,只说:“或许是故人。”
“武当和寒山寺有旧?”
“不知道。”
见他们始终不打,场外的裁判也问:“你们打不打?”
王也却长叹一口气,站起来,举起手,说道:“不打了,我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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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外一片哗然,林惊蛰也皱着眉抬起头,问道:“你在说什么?”
王也低头,看着她,淡道:“林惊蛰,云问是我师叔,至今未被武当除名,你是他女儿,也是我武当门人,论理我应叫你一声师妹。”
“我虽然这回下山确实有事要办,但也不可能为此就对同门下手。”
至今未被武当除名……
林惊蛰脑子一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劈里啪啦地炸起来,她捂住脸,无助地缩成一团,平静的面目一下碎掉了,她变得忽然很脆弱,颤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王也沉声道:“没有半句虚言。”
场外复德师兄认识王也,听他忽然说要投降,皱着眉,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要投降。”
王也点点头,他背过身,朝外走。
却被林惊蛰喊住。
“王也,”她说,“我不是为了赢才来的。”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她深吸一口气,隐含着哭腔,“你若知道,我求你告诉我。”
王也没有说话。
林惊蛰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手,高声喊道:“我不同意。”
复德看过去,听她说:“比赛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便从场中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已在王也身前,他反手一招太极起势将林惊蛰的攻击打散,林惊蛰失明了,便再看不见他人的死线,更无法也无法轻易斩断他人的死线,于是她睁开眼,露出那双诡异的异瞳。
他俩靠的很近,王也也就是在这时彻底看清了她的眼睛,猩红色的眼眸里转动着熟悉又陌生的阵法,他推开了林惊蛰,而林惊蛰划开一刀,他偏身闪了一下,但还是挨了一刀,手臂被割了一刀,蓝色的道袍上很快渗出绯红的血迹。
王也根本不想跟她打,一躲再躲,眼见着要真被林惊蛰砍死了,深吸一口气,跳出几米外,甩了个乱金柝,定住了林惊蛰。
然而,定住的时间不长。
林惊蛰拿着刀,甩了甩手,刀锋上属于王也的血沿着刀刃一滴滴往下落,砸到地上。
林惊蛰偏头听了听,淡道:“王也,你再不出手,就真得死了。”
“你死了,我还是输。”她说,“这结果跟你出手赢过我没什么不同。”
王也盯着她,捂着伤口,问:“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打?”
“这话我得问你,王也,你既然有很重要的事,之前都能为其与我交涉,为什么一听到我的来历,就通通放弃了。”
“王也,这不是过家家,你既然已经出山,就不能再这么凭着心意做事了,数不清的阴谋算计、杀戮掠夺摆在眼前,”她说,“你若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为他人着想那叫慈悲为怀,心怀天下,可你若不是,这些过于出尘的善念就是在给自己找死了。”
王也笑了笑,不以为意:“听上去像是在教训我。”
“教训你?”林惊蛰自己还在泥潭之中,“我配吗?”
“这场罗天大醮里集合了三个奇技,龙虎山背后也藏着八奇技的秘密,而你下山看上去一无所求,可却对诸葛青和张楚岚非常关注,诸葛青和你同为术士,这尚能理解,可张楚岚呢?他与你到底有什么相似点值得你一再关注?”她问,“张楚岚是炁体源流的传人,这场大赛是天师为了他继承天师之位搞出来的大会,你和他能有什么相同?”
“王也,你是不是和他同为奇技的传人?”她走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听得见,“你是不是风后奇门的传人?”
王也瞪大眼睛。
果然,林惊蛰笑道:“我爸也是。”
说着,她便将王也拖进内景之中。
术士不能擅自进入他人的内景,可风后却可以共享同一奇门的内景,王也坠入林惊蛰一片漆黑的内景之中,刚落地,脚底便升起一个巨大的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