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之维,你这雷打得……
她用手撑住身体,想要再度跪坐起来,但见婴灵正在消失,她又不由松开手术刀,卸力躺去了地上。
算了。打得好。
芥子空间已经跟随炁团一起到达山脚,将阵法完全覆盖。她用手指点地,将体内的元炁注入地底,开始为这片被大阵攫取了诸多元炁的贫瘠土地注入新的活力。
破阵……徐徐图之,忒慢。
她将与王也、洪敬安的共生关系单方面解除,她从地上坐起来,握稳手术刀割向自己的手掌,她把掌心里喷涌出来的血向四周挥去,以她为中心,做出八卦阵来调和这里面杂乱无章的炁流。
她要,阴阳起,四象生八卦,天地和谐!
彼时,是晚上十点四十八分。
一抹蓝色的炁分别从王也和洪敬安的眼中消失,他们,再也无法感应到她的存在了。
压在吕良、巴伦他们肩上的担子又轻了许多,就像是……有人在前面帮他们拉住了石头一样……
风天养已经唤出身上所有的灵来一起抵挡了,此刻,在感受到这种变化后愕然至极,高声问他们:“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受得住吗?”
没人能回答他。
就算是王也也不能。
但老天师给出了答案,“不过是在顺应天意罢了,你们还没体会出吗?”
此时,是晚上十一点零一分。
手心上的口子快要凝固了,周归余握住手术刀,又往上面划去一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钻心的疼,让她皱起了眉头。
到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有痛觉。她觉得可笑。
本来,是想划动脉的。但那看上去像是自/杀。想想还是算了。
不过……她这行为和自杀有什么区别?这么一想,她干脆摸起手术刀,又往自己的手腕动脉上划去一刀,任由鲜血淋漓,浸湿土壤。
要顺应乾坤浩然之息,得异人天下。
她用真我补天,用炁造血,用血滋养这片快要干涸的土地,用芥子空间抵抗大阵永无止境的攫取。旁人以为她无所不能,超出规则之外,实则,不过是在向道献祭,归还来这人间一趟的一身血和肉罢了。
献祭,即是羽化。
自这以后,她将与天地同在,谓之长生。
[张之维,为我护法。]
她坐在地上,将这句话传至老天师耳边,她把手术刀扎进八卦阵中心,让手上的血顺着刀刃流进地下,流向地心。
此时,是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
“检测到,山顶上只剩一团能量体……”受炁流紊乱的影响,二壮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时断时续,“画面无法上传……”
“此处地壳活动加剧,预计……两小时后,产生二级地震……震源深度约三千米……”
从山上吹下来的风已渐渐平息,等吹到他们这里时,只剩下寒风拂面。在源源不断的炁流注入下,第三道金光屏障越来越坚固,仿若长城拔地而起,将冠山铸成了铜墙铁壁。
老天师示意他们可以停下了。他道:“那位在准备破阵了。我们撤走。”
“师父,去哪里?”张灵玉脱口而出。
老天师闭了只眼回他:“对面,苍山。”
“对面?”陆玲珑不解。
“对面。”老天师颔首,负手而立,飘然向前,“所有人都得撤。核心已被毁,这道铜墙能够抵挡她破阵时的威力。”
此时,是夜晚十一点四十三分。
寒冬,深夜,冷意侵蚀,车队在霭霭大雾中蜿蜒前行,向苍山撤退——明明山就在对面,看起来近在咫尺,但实际迁移过去,却要用成厢成厢的货车来转移装备和人员。
黑管儿坐在车里,看了眼手表,“我们居然战斗了一天。再过十七分钟,就是明天了。”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张楚岚闭眼假寐,“还是先睡觉吧。我们还有一场仗要打。”
凌晨十二点三十四分,由老天师带头走在前面,他们一众气喘吁吁,凌凌乱乱的终于到达了苍山山顶。
苍山,山顶,这里的斜下面有个避风洞,是她之前疗伤的地方。但不过才半天,马仙洪就差点找不到原来的位置了。
现在树太多了。这根深叶茂的,寸步难行。明明原先这里还只是一片枯地。
无法,他只好站在外面,指着里面那个完全隐蔽起来的洞口给王也和洪敬安看,“那洞里面,还有对面那个阵的图纸没有来得及带走,你们要看吗?”
王也摇头。
洪敬安则道:“里面估计会变成一个洞天福地。她的血,活死人,肉白骨。”
马仙洪默然。
见他这样,王也安慰他,“你不必如此。这是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洪敬安闻言讥笑,“但愿你别后悔。”
“老王,对面有异。”张楚岚从上面滑下来,赶紧叫他。听此,他们赶紧爬上去看情况。
对面,冠山上,不知何缘故,那道光柱的光芒猝然大亮,更盛从前。黑沉沉的天上在这刻也有了变化——月亮,现出了一角。
“月亮!肯定是月亮!那么坑坑洼洼的,肯定是月亮!”下面有人嚷出来,人群中渐渐出现欢呼声。
“我就说这天这么黑,肯定不是真正的天!”
“我也是说,没有星星和月亮,我们怎么看天象,怎么回家嘛……”
众人兴高采烈,喜极而泣。
在这样的讨论声里,时间慢慢流逝,月亮,终于现出完整的身形。真如他们所说,坑坑洼洼,好难看。但就算再难看,这也是他们的月亮。这才是……他们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