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来年七月的京都祗园祭,五条悟换上了那件送来的蜻蜓浴衣。
这是起源于距今一千多年前、自平安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仪式, 是京都每年最为隆重的神明祭拜活动之一,往往要持续从7月1日到31日的一整个月。
按照普通社会的说法,这是由于当时人口激增、瘟疫爆发,兼之当时人们的认知水平不足, 便将疫病的源头归咎于牛头天王的怨念在作祟。
最初, 他们仅是在京都二条城以南的神泉苑竖起66根鉾来净化污秽;后来,人们改为用神舆将神灵从神社中请出, 绕城市街道巡视以镇压邪祟;直至最终,逐渐发展成包括神輿渡御、山鉾巡行、花笠游街、宵山祭、神幸祭、还幸祭等许多祭祀仪式在内的超大型民间请神活动。
比起迎神镇邪以庇佑众生无病无灾,祗园祭更像是一种不分男女老少, 皆可在这段时间呼朋引伴,热热闹闹出门游玩的庆祝节日。
但在咒术界这边,实则有另一套记载的历史。
平安时代的人口增长迎来诅咒前所未有的爆炸式涌出,兼之人类方的天才咒术师同样大量增加,可以称得上是一场极轰烈的咒术盛世,双方都在日本这块土地上互相厮杀,拼尽全力。
而当时举办的祗园祭,就是这种情势下的产物——既让原本需要大规模发动的仪式宗教化,让世人可接受;又藉由热闹的庆典抚平百姓心底积压的大量负面情绪,减少诅咒的诞生。
“听说这好像和那位天元大人也有点关系,具体就不清楚了。”
五条悟系好腰带,又稍微调整了下领口的位置,让它更服帖些。
“和天元有关?”
羽取一真还是初次听到这个说法,发出一声好奇的疑问。
“那节讲历史的课我没去上,太无聊了,也懒得看书,所以不知道细节。”
五条悟发出理直气壮的“叛逆小孩”宣言,令羽取一真心底失笑。
难怪二周目问上高专的悟关于天元大人的细节,他也是一副没怎么听过的迷茫……原来是小时候在相关课程上翘太多、又懒得去补历史的缘故。
不过,说起天元,羽取一真还是很在意上周目快结束时,乙骨忧太告诉他的“悟在薨星宫什么也没找到”那件事。
天元本身是拥有[不死]术式的术师,当初强调天元同化失败的后果,也只是说天元会[进化],而非[死亡]。
所以在那时候,天元究竟去了何处?
羽取一真想不通,只能暂且记在心里。
而此刻,幼年的五条悟正朝他展开双臂,轻盈飞舞着蜻蜓的和服袖子也完全倒映在羽取一真的眼底——连带他自身好似也化作绝不会后退的蜻蜓,为了带给所有人“胜利”而毅然独自奔赴战场。
“如何?”
五条悟明明是在向他询问,自己却又骄傲补了一句,“我肯定穿什么都合适。”
羽取一真哑然失笑,“没错,无论悟穿什么都有型。”
“哼哼。”
五条悟重新收回手,让一真藏在他的影子里,才又用双手揉搓了把脸,控制脸上表情从活泼生动再度压回至冷淡漠然,而后拉开袄门,穿过厢道,来到更外间的寝殿门口。
早有仆人等在此处,甚至主动为他撑开一把遮阳的红纸伞;在五条悟摇了摇头,示意不需要后,才又轻轻合拢收起,夹在臂弯。
作为五条家的下任继承人,五条悟的这次出门却并非为了游玩,而是受邀参观这场祭典的人员之一。
这是有效遏制诅咒在夏季高发的一场流传千年的大型“仪式”,是许多咒术师难得能稍微喘口气的时间段,咒术界自然也会举行相关的活动来庆祝。
实力已达到一级咒术师水平的五条悟,也不必再遵守之前那个过于严苛的、连家门都不让出——虽说他早就偷溜出去太多次——的规矩,即将正式在御三家的所有人员前亮相。
但听说还是一群老头,和一群稍微不那么老的老头,令五条悟毫无兴致,只将其当做按部就班的枯燥流程来对待。
跟随仆人的引路,五条悟沿着屋檐旁的林荫道缓步慢行,大脑已经走神了不知多久。
倘若他之后一直待在五条宅邸,要遵守的繁文缛节总是会没完没了,大概率要一直持续到他继任家主为止。
就算是为了术师修行而前往各处积累祓除咒灵的经验,身旁也总会跟着人看顾,依旧没什么隐私可言。
但之前去东京做任务时,听那边咒术师提了一句“东京咒术高专”,让五条悟很感兴趣。
虽说五条家内部管它叫做“得不到正统传承的非家系咒术师才会去的地方”,但他正是看中了那所学校的包吃住待遇。
能离开对他玩游戏都会进行干涉的五条家,五条悟确定自己会过得更开心且自在一些。
何况,一真也就不必再躲藏起来了,他可以随便找个偏远点的任务,回来就说一真是他签订的凤凰火式神之类……
木屐踩在夯实后又铺上石砖的道路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却在下一刻忽然停顿了些许。
羽取一真敏锐察觉到了这点异常,从悟的影子里投来疑惑的视线。
他看见五条悟正转过头,一眨也不眨的苍穹蓝瞳随之偏转,望向站在他身后的、羽取一真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
伏黑甚尔。
或者说,禅院甚尔。
对了,他也是御三家之一的人,自然可以趁这种机会跑来亲眼见一见传闻中的[六眼]。
五条悟不认识禅院甚尔,只觉得这个身上毫无咒力的家伙确实有些特殊,便收回目光,不再看他。